第613节
“主司,您真的要答应高棉女王的请求吗?我们不去暹罗了吗?”
沈一贯说道:“我们去暹罗的目的是什么?”
沈一贯说道:“保障东南亚的平衡,保障下一个阶段东南亚的安宁。”
“既然这样,暹罗也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啊。”
迟弘漠说道:“如今的高棉连个出海口都没有,我们帮助高棉,会不会引起暹罗的警惕?”
沈一贯笑着说道:
“你对于暹罗的了解太少了,我反而觉得这样做会让暹罗更加的恭顺。”
沈一贯说道:
“东南亚的三大强国,安南、暹罗、缅国,近百年来基本上都是三国在互相争夺霸权。”
“但是由于民族的问题,导致这三国对外事务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迟弘漠研究过东南亚三国互相攻伐的历史,用他自己的总结这三国,那就是“又菜又爱玩”。
安南算是东南亚历史的强国,近百年来安南被明廷暴打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等到明廷放弃安南,安南就不断和缅国发生冲突,互相攻伐了很久。
缅国则是整个东南亚最疯狂的政权,这个政权几乎是四面皆敌。
有时候挑衅明廷,比如窝藏麓川的流亡者,经常在云南地区搞事情。
向东和安南争夺领土,向西和暹罗作战,如同疯狗一样敌视所有人。
暹罗的崛起相比之下和平一些,无论是对于老宗主国高棉,还是对待缅国的问题上,暹罗的态度都比较灵活,领土扩张的意识也没有缅国那么大,所以才被东南选中,作为在东南亚的利益代表。
沈一贯说道:“缅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民族问题,这个问题也让缅国不得不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和四周的国家都保持敌对的状态。”
“这个根子,就是缅国的建立了。”
“其实缅国本来也和暹罗一样,属于高棉王国周围的‘蛮夷’,缅族人大概也和泰人一样,是从我们中原的西南边疆被挤到东南亚来的。”
“缅族一开始的时候,也被当做是高棉的蛮族雇佣军。”
“和泰族不一样的地方,泰族在文化上吸收和继承了高棉的文明,但是缅族一直抗拒吸收高棉文明的制度,但是随着他们开始建立国家,又必须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国家的体系。”
“用中原的例子来说,如果将高棉当做是武力衰落但是保证了衣冠制度的南朝的话,那么缅国就相当于更保留胡化传统的北齐,而暹罗则是汉化融合更彻底的北周。”
沈一贯这么一说,迟弘漠立刻明白了过来。
中华文明的历史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了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在历史上都能找到类似的案例。
沈一贯的这个例子可以说是非常的贴切了。
南北朝时期,就有这么一个例子。
南朝就相当于高棉,文化昌盛发达,但是整体上军事力量非常衰落,处于被北方蹂躏的地步。
而北方存在两个政权,同样都是六镇起家的北齐高家和北周宇文家。
如果从血统上,这两家都算是汉化胡人,都属于是吸收了先进文化的多民族政权。
而正好可以对应是吸收了高棉文化的暹罗和缅国。
沈一贯继续说道:“暹罗就和北周一样,属于是吸收了高棉全套文化和政治体系的国家,甚至暹罗建立的初期的一部分高层,本身就是高棉人,暹罗并不强调血统,高棉和泰人经常通婚,如今暹罗内部的高棉人和泰人都已经融合在一起了。”
“缅国的建立者是缅族人,但是缅族人就和北齐一样,虽然取得了政权建立了国家,但是依然不愿意吸收高棉文化,反而内部对于建立先进文化体制非常的抵触。”
“北齐的几次汉化改革也是同样失败的,由于内部六镇的胡化风气太烈,反对进行全面的汉化。所以北齐在一开始建立的时候,武德是要比北周充沛很多的,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压着北周打的。”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缅国遇到了和北齐同样的问题。”
“武德充沛的胡人是无法治理国家的,无法形成稳定的统治体系,再强大的国家也不可能只靠着军事维持强盛,更不要说军事上没有民政的输血,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迟弘漠连连点头,经过沈一贯的比喻,他对于暹罗、缅国和高棉局势的理解豁然开朗了。
沈一贯说道:“迟少司,你知道历史,北齐后来的办法是什么?”
迟弘漠想了想说道:“任用汉人世家来成为官僚,治理民政。”
沈一贯赞许的说道:“很好,缅国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缅国内部有一个民族为掸族,这个民族有全套的政治、宗教和文化的体系,能建造神庙社稷,安抚百姓,虽然这套体系在我们看来非常落后,但是缅国用是足够了。”
“于是缅国的建立者,和掸族一同管理国家,缅族负责军事,而民政事务都交给掸族人。”
“那后来北齐的汉人过得如何?”
迟弘漠立刻说道:“北齐从立国者高欢之后,历代北齐皇帝都暴虐无道,国内的政治动乱不断,北齐的汉人世家经常因为战队问题而被屠戮。”
沈一贯说道:“这样的问题同样发生在缅国,缅族掌控军事,掸族掌控民政,这看起来很美好,但掸族因为治理民政,在不打仗的时候生活待遇要比当兵的缅族人好。”
“这自然引起了缅族人的军头不满,所以这个体系经常发生动乱,缅族会指责掸族叛乱,经常屠戮掸族人。”
“而掸族人一旦掌握土地和人口,就想要脱离出缅国的地盘,至今双方已经结下了死仇。”
“而缅族要维持统治,就必须要不断对外攻伐,这样才能保证自身军事贵族的崇高地位。”
“所以大都督说,东南亚诸国中,唯有缅国最不足为虑。”
重注
历史上的缅国,确实如同苏泽“预测”的那样,一直都处理不好内部的民族问题,甚至绵延到现代。
“大缅族主义”几乎就是一颗埋在了缅国内部的地雷,从古代烧到了近代,又一直燃烧到了近代,始终无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