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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节

 

不过话虽如此,听到朱鉴刻意改换的称呼,俞士悦叹了口气,还是上前开口道。

“陛下,朝廷诸事繁杂,但正因如此,越发不可拖延久置,东宫出阁一事,早在年前廷议之时便以恩准,朝野上下如今皆翘首以盼太子出阁。”

“礼部,翰林院,钦天监等诸衙门也为此事已做了诸多准备,虽难尽善尽美,但若长期搁置,则之前所做的准备,大半都要闲置浪费。”

“如此既令群臣心思浮动,难以一心用事,也令朝廷徒增靡耗,实非良策,故臣以为,至晚春猎之后,朝廷便当将此事提上日程。”

到了这个时候,俞士悦自然也能看出,天子似乎并不愿意让东宫过早出阁。

但是,凡事总有个限度,原本廷议的时候,群臣的意思是年后朝廷开印,头一桩大事就是让东宫出阁。

当时天子也没有反对,结果转过年来,朝廷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整饬军屯上头,东宫的事反倒没人提了。

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这件事情越往后拖延,实际上,对于天子的声名越不利,而且,也会越让朝廷上下人心浮动。

如果说因为刚刚开印,朝廷事忙,往后略微拖延一两个月,还能说得过去,但是,若延迟个一年,那就属实是过分了。

俞士悦知道,他这么说可能会令天子不悦。

但是,自从上次经受了于少保的人生观洗礼之后,俞次辅在朝堂之上的生存之道也渐渐受了影响。

所谓持正守身,坚定本心,虽然要兼顾個人仕途,但是,更要顾全朝局大义。

即便是从一个普通的朝廷大臣角度出发,东宫早日安定下来,对于国家也是大有好处的。

这既是天子在向天下践诺,也是在昭示自己遵循礼法,大公无私的形象,令四海归心,万民膺服。

同时,也是为了让皇位传承有序,朝局社稷奠安。

往远了说,早日开始对东宫的教导培养,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储君的良好素质,在未来继位之时,能够实现政权的平稳过渡。

所以,这其实也是朝臣们希望太子早日出阁的原因,当初太上皇就是因为出阁的时间不够早,虽然早早的就确定了太子之位,但是,长达两年多的时间,他都是在王振的教导之下,在内宫当中学习,以致于后来即便出阁之后,对于王振也多加信任宠爱,最终成了大祸。

到了如今,老大人们吸取教训,自然是不肯再重蹈覆辙,要从最开始开蒙认字的时候起,就给太子最正确的引导,而不能令太子继续置于深宫,受教于权宦。

所以,不管是为天子考虑,为社稷图谋,还是作为内阁次辅,太子府詹事,俞士悦都不会是其他的立场和态度。

尽管这样,会让朱鉴那个小人得意,但是,事已至此,俞次辅也只能先在心中暗暗记下。

当然,俞次辅没有于谦那么没脑子,就如现在,在群臣面前,在虽然看似是和朱鉴一起支持东宫早日出阁。

但是不要忘了,在刚刚这帮大臣没来之前,俞次辅可是早早的就摆明了反对幼军的态度。

所以很多时候,坚持原则和明哲保身,其实也不那么冲突嘛!

果不其然,看到俞士悦是这个态度,一旁的于谦轻轻朝着他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他的表态。

和有小心机的俞次辅不同的是,于少保向来是一个行动派,所以自然不会让老友一个人承担天子的的不悦。

因此,他俞士悦说完之后,于谦也紧跟着上前,道。

“陛下,次辅大人所言有理,东宫出阁之期,早定比晚定要好,不仅能安朝局民心,更能彰陛下恩义,迟迟拖延之下,朝堂必有诸般流言,妄议天家,有损陛下圣德。”

“且各衙门各项准备,靡耗甚众,不宜久拖,故臣以为,当于三月春猎后,为东宫行出阁之礼,以定储本,安天下!”

不得不说,于谦的态度一向干净利落,哪怕如今兵部正在推行整饬军屯的大政,极需要天子的支持,于少保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所以说,每个人其实都在用自己去衡量别人。

于谦是实打实的坦荡君子,在他的心中,一码归一码,就像他不会因为别的大臣在某件政务上给他使过绊子,就在其他的事情上找回来一样。

他同样觉得天子不会因为他支持东宫出阁,就减少对整饬军屯的支持力度,所以事实上,这才是于谦每次直言不讳的缘由所在。

那么,天子真的如他所想的这般吗?

提前甩锅

御座之上,朱祁钰看着底下诚恳的于谦,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于谦自然是端方君子,正因如此,在很多的朝事当中,他往往会只看原则,不看对自己的利弊。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优在于社稷家国有利,缺在有时候,的确有些讨人厌!

但是,这并不代表于谦不聪明,相反的,他能够身居此位,无论是对人心局势的把握,还是聪明才智,都不输于任何人。

正因如此,他才越发令人钦佩。

这样的人,诚然是社稷柱石,家国宝器,但却始终不可倚为真正的心腹。

事实上,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一世的于谦,虽然功劳没有上一世大,但是顶撞他的次数,却要比上一世多得多。

这是最让朱祁钰感到无奈的地方,他很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局面,不是于谦变了,而是他变了。

前世的他,固然励精图治,但是,宗室继位,总是不免会有些任性和放纵,虽然没有宣宗皇帝那般胡闹,也没有朱祁镇那般闹腾,但是荒唐任性的事,也是有的。

往小处说,他那时在经筵上,曾掷钱于地,命大臣拾拣,以为“赏赐”,往大处说,一意孤行,急匆匆的更易储君,都是明证。

所以那个时候,于谦很多情况下,并不会向如今一样对他直言不讳,屡屡顶撞,反倒是会好声好气,循循善诱。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连哄带骗,把他往正道上引,至少让他不要在许多关键国政上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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