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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天是圣诞节。

不过这和颜逐雪没什么关系。他拎着印有广告的无纺布手提袋走出超市,在寒风中打了个激灵。

冬夜里的风都是贼风,一不注意就要往人的衣领里钻。颜逐雪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强忍着遍布躯体的寒意,艰难地迈开步子回家。

他本来不想在这么冷的夜晚出门的,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菜价的涨幅一定很可观,他只好打乱计划,临时出门再添置些蔬菜。

今天虽然是个与唯物主义者无关的节日,但街上行人明显多了许多。也许人们只是想找个由头热闹一下,才不在乎这些洋节有什么样的含义。

颜逐雪对此不予置评,可看到人们脸上欢欣的表情,也不禁会心一笑。

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一家私厨面包房的橱窗,他嘴角的笑容突然一滞。

颜逐雪强行移开视线,几秒钟后,又控制不住地瞥去一眼。这一眼过后,他不敢再看,无声无息地加快了脚步,走出了这条繁华的街道。

几百米的距离,就是热闹与寂静的两极。

冬天的晚上,居民区附近的街道几乎没什么人走动了。路灯似乎是年久失修,接触不良似地闪烁着。

在某一个瞬间,灯泡暗下。颜逐雪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下一秒,灯泡亮起,照亮了路灯下红皮羊角的高大恶魔。

“你看得到我,对吧?”恶魔抬手打了声招呼,脸上带着恶劣的笑。

颜逐雪当然不会傻兮兮地说“我看不到”,他只是沉默着看向地面,妄图垂死挣扎。

“喂,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得到。”恶魔不悦地道,抬起羊蹄嗒嗒嗒地走近。

颜逐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般地抬头看向恶魔的脸。

这恶魔算上头上的角,身高将近三米,身形魁梧健壮,肌肉结实有力,看着就有种远超人类的强大力量感。他膝盖以下是毛茸茸的羊腿和羊蹄,而身后甩来甩去的尾巴,却是类似牛尾的样子。但其身上非人感最强的却是他红色的皮肤,像是涌动的岩浆,又像是稍微氧化后的鲜血,散发着来自地狱的邪恶气息。

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明显小了一号,反季节短袖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的,几乎成了紧身露脐装。裤子也穿成了七分裤,裤脚被粗壮的羊蹄撑裂,变得破破烂烂的。

恶魔金色的瞳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以颜逐雪局限在人类中的审美,实在分不清他的长相如何,只能看出他高鼻深目。而头上断了小半根的右角,则让他看起来更加凶狠和好斗。

“你好香啊……”恶魔咧嘴一笑,笑容中满满的都是猎食者的戏谑。

颜逐雪还是不说话,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又走回了来时的路。

恶魔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别装听不见了。喂,要不要跟我签订契约?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哦。”

“金钱,权利,名誉……什么都可以。”

“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颜逐雪走回了那个私厨面包房的门前。要不是这里的面包将身后这个恶魔引诱得在圣诞夜撅着屁股趴在橱窗上,他也不会因为多看的这几眼而惹上这个麻烦。

颜逐雪又叹了口气,推开门走进去,直接对店员说:“要一个抹茶奶酥面包。”

这个恶魔盯着这块面包看了半天,应该是想吃的吧。

“喂,你是买来给我吃的吗?没想到你人还挺好的嘛。”恶魔一点也不见外,高大的身子为了挤进这间小面包房,几乎是蜷缩成一团,紧紧地贴在颜逐雪的身边。

颜逐雪被挤得往旁边错了一步,可店员却对眼前怪异的生物视而不见,还以为他是对别的面包也感兴趣,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

“不用了。”颜逐雪有些抱歉地打断了他,“只要奶酥面包就好,麻烦快点打包。”

“好的。”店员也识趣地止住话头,手脚麻利地将面包打包好递给了他。

“为什么不再要一个,我觉得旁边的南瓜乳酪奶酥包也很不错。”身边的恶魔简直是得寸进尺。

颜逐雪完全没理他,拎着面包走回刚才两人相遇的路灯下,才。”

怎么把他说跟块牛皮糖似的……算了,说就说吧。阿尔普没脸没皮地想着,用手指扣了扣耳朵表示在听。

“’吗?为什么还能加啊?”

“四天王都有五个呢,‘三’是虚指,有问题吗?”颜逐雪煞有介事地道。

“……嘁。”阿尔普不情不愿地道,“看在你灵魂这么美味的份上,暂时先答应你吧。”

颜逐雪还是错估了流言的威力。

当晚他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大妈们聚在一起议论,说小区里有个男的穿着高跟鞋在家里走来走去。甚至还对此衍生出不下三个版本的解释,有说是中邪了的,有说是心理变态的,还有说他招妓的,把颜逐雪气了个半死。

但他又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他在家里养了头羊吧?再说现在他的样貌还没流传出去,对他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他才不会傻到跳出去主动承认那个“变态”是他呢。

颜逐雪遮遮掩掩地低着头,匆匆跑回了家。

阿尔普听到开门的声音,从沙发中探出头来,一看到颜逐雪的脸就笑了,“哟,谁惹你生气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教训一下?”

颜逐雪了无生趣地看他一眼,“我没生气。”

阿尔普嗤笑一声,“得了吧,你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颜逐雪不说话,恶魔却兴致勃勃地问个不停。他心知这魔没安好心,但为图清净,还是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哈哈哈哈哈……”恶魔果然发出一阵爆笑,就如颜逐雪所想的那般毫无愧疚感与同理心。

然而颜逐雪也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再迁怒于他了。毕竟吵架也是需要能量的,他仅剩不多的能量还要用于维持生存,不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阿尔普笑过之后,就脱力般地躺回了沙发上。好像三十五岁被裁后一蹶不振的中年男人,每天穿得邋里邋遢地瘫在电视机前,就差点根香烟借酒浇愁了。

颜逐雪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便道:“准备一下,跟我出门。”

阿尔普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干嘛?”

“给你买几身衣服。”

“我穿你的就好了。”恶魔浑不在意地道,一点也没考虑衣服的主人愿不愿意。

颜逐雪只好实事求是地说:“你穿不下。”

“哈?”阿尔普撇撇嘴,“真麻烦,我变一身算了。”

颜逐雪静静地看着他,“第二条,不能随意使用魔法……”

“啊——”阿尔普放弃似地大喊,“好了好了!我跟你去就是了!”

可眼下寒冬腊月的,总不能让恶魔就这么穿着夏天的衣服出去,颜逐雪最终还是把衣服借给了他。

阿尔普大大咧咧地地把上衣一脱,当着颜逐雪的面换起了衣服。他摇头摆脑的好一阵乱扭,才勉强套进了最宽松的卫衣里,然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鞋子才是最不可调和的矛盾。恶魔穿上鞋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了“穿小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行不行,我还是飘着吧,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阿尔普叫苦不迭。

颜逐雪冷酷地反问道:“那你怎么试衣服,我怎么买衣服?突然进店买一身不合适的衣服,怎么想都很怪吧。”

“……”阿尔普怀疑颜逐雪是在故意整他,可他没有证据。

“我扶着你,走吧。”颜逐雪当机立断,一把搀住他的小臂,就将他拉出了门。

还好商场离家近,他一路扶着阿尔普,以一种变扭的姿势走了过去。进门后也无暇挑剔,随便找了一家最近的鞋店进去,打算先买一双合适的鞋换上再说。

鞋店里只有一个男店员,打扮得很得体。他看见两个男人手挽手走进来,还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迎上去,热情地问:“请问二位想看看什么类型的鞋?”

颜逐雪先将阿尔普扶到沙发上坐下,问他:“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阿尔普环视一圈,随意指了几个。

颜逐雪便问店员:“有他穿的码吗?”

“有的有的。”店员好像看出了他们的购买欲望很强,殷勤地将那几双鞋都找出来给阿尔普试穿。

“怎么样?喜欢哪双?”颜逐雪问。

还没等阿尔普回答,店员便先夸起来:“哎呀,您男朋友穿这双真好看啊。”

话落,店员眼神一晃,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又弥补似的一阵猛夸,说什么穿上显得大气。

这纯粹是因为阿尔普脚大吧?!

颜逐雪:“……”

颜逐雪决定摆烂了。

毕竟这件事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即使有些困扰也仅限于这家店中。与其反驳别人,解释一大堆,还让人觉得是在掩饰,不如就顺其自然算了。

反正他小区里的名声都成那样了,还用得着在乎商场里的这点名声吗?

见颜逐雪没否认,阿尔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指了几双刚才试过的鞋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颜逐雪急着离开,就对店员说:“要最便宜的两双,一双直接穿走,麻烦你帮我们把原先那双鞋包起来。”

阿尔普穿上合适的鞋,终于不用再踮着脚尖走路了。走出店后,他才悄悄地凑近颜逐雪耳边,问出了那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颜逐雪不明白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当然,他也并不关心,只“和颜悦色”地说:“人不能太自信。”

“我不是人。”阿尔普也实事求是地说。

“……恶魔不能太自信。”

“为什么不能?”阿尔普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老子就是最牛逼的!”

算了,“你就保持这种自信吧。”颜逐雪不想再听恶魔的自吹自擂,转身走进了一家男装店。

这回他很明智地和阿尔普保持了距离,让导购带着恶魔去挑选衣服。可惜这次也不怎么顺利,很多衣服都没有阿尔普能穿的尺码,连导购小姐姐都束手无策了。

颜逐雪把阿尔普拉到一边咬耳朵:“你就不能把你的双开门收一收?”

阿尔普听不懂什么叫“双开门”,但也大概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当即瞪圆了眼睛表示抗议。

行吧……颜逐雪闭眼放弃。

“先找两件你能穿的,剩下的我去网上给你买点大码男装算了。”

阿尔普点点头,走前还气不过地嘟囔了一句:“你们这里的尺码真小。”

好吧,恶魔就是不会从自身寻找问题。

他们磕磕绊绊地买好了衣服,终于打道回府。

阿尔普一到家就现回原形,准确来说是现了一半,顶着羊角甩着尾巴趴在客厅的沙发上。

颜逐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把尾巴收回去。”

“为什么?”阿尔普懒洋洋地问,尾巴快乐地在空中甩来甩去,把裤子都顶成了低腰裤。

颜逐雪没说话,但阿尔普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了他的屁股上。他本来并未在意,结果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鞋店里的那些对话。

阿尔普倏地睁开眼睛,将信将疑地回头看去。

颜逐雪立刻装模作样地移开眼睛。

阿尔普又慵懒地趴了回去,下一瞬,视线即刻而至。

在颜逐雪看不到的地方,阿尔普悄悄地睁大了眼睛。难道说,他真的……

恶魔的尾巴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得紧绷,僵硬得几乎变成了一根长棍,让颜逐雪想忽视都做不到。

落在臀部的视线愈发强烈,阿尔普心里天人交战,纠结着自己的屁股和美味的灵魂到底要选哪个。最后,就在他打算舍身的时候,颜逐雪终于开口了——

“可以让我摸摸你的尾巴吗?”

“啊?”阿尔普一脸懵逼地回头,正好看见颜逐雪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尾巴瞧。

阿尔普眼珠一转,敏锐地发现这其中有利可图。

他当然不会觉得凭借自己的尾巴就可以得到颜逐雪的灵魂,但是用来交换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阿尔普试探着动了动尾巴,果然看见颜逐雪的视线也跟着他的尾巴尖晃来晃去。他偷偷坏笑了一下,佯装大方地道:“摸吧。”

颜逐雪立刻伸手,一把握住他的尾巴尖,拢在手里捏来捏去。恶魔尾巴尖的那一撮毛并不像真正的牛尾那样细长,反而更类似一个绵密且蓬松水滴型毛球,握上去的一瞬间就柔顺地盈满了手心。

可尾巴对恶魔来说是十分敏感的部位,被他这么揉来捏去的,恶魔的尾椎骨就像是过电似的,连着后背都一阵接着一阵的酥麻。

阿尔普的尾巴僵直了一瞬,很快又重新变成了柔软的样子。细长的尾巴不自在地动了动,但尾巴尖却被颜逐雪牢牢地捏在手中,挣脱不得。

你要捏多久啊?阿尔普本想这么问的,但他怕一开口就发出怪声,所以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恶魔尾巴尖的毛十分密实,因此回弹性也很好,捏上去就像是在捏解压玩具,令颜逐雪不忍释手。

阿尔普被他捏到尾尖发热,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夺过自己的尾巴,道:“够了啊,怎么还摸个没完了!”

颜逐雪遗憾地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捂在手底下的尾巴尖,但也没有强求,只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阿尔普看到他这么淡然的样子,反而不乐意了,起身捏着自己的尾巴尖抖了抖,暗含引诱地问:“还想摸吗?”

颜逐雪一点就透,只是他没说想与不想,而是谨慎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阿尔普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大声喊道:“我要吃肉!”

颜逐雪:“……”

颜逐雪还不至于满足不了恶魔这么朴素的愿望。

第二天,餐桌上就摆上了荤菜,牛羊俱全。

只是阿尔普正要动筷,就被按住了手。颜逐雪看着他欲言又止,在得到阿尔普一个不耐的眼神后,才犹豫着问:“你……能吃牛肉?”

阿尔普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吃?”

其实是因为恶魔尾巴的形状,颜逐雪心里一直都觉得阿尔普很像牛。他是这么想的,嘴里也下意识地说了出来:“这不算是同类相残吗?”

阿尔普喉头一哽,气得说不出来话。他拍开颜逐雪的手,盯着他恶狠狠地吃了一大块牛肉。

“……那羊能吃吗?”颜逐雪又不怕死地追问了一句。

“!”阿尔普被他气得差点掀桌子。

……最后还是看在肉的份上,餐桌才幸免于难的。

吵吵闹闹中,时间匆匆流逝,颜逐雪也逐渐习惯了和恶魔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他有时候觉得,阿尔普就像一颗红色的巨型陨石,把他平静无波的生活砸出一片滔天巨浪。虽然偶尔会被恶魔气到头昏脑涨,沉淀多年的养气功夫也碎个稀巴烂,每每把恶魔骂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但他竟也渐渐觉得,这种感觉没有那么坏。

至于阿尔普,则是因为吃人嘴短,被迫在短短的时间里认识到了自己的家庭“弟”位,只能一边锲而不舍地诱惑颜逐雪,一边帮忙做家务。

一开始,他还想偷偷用魔法帮忙打扫,结果被颜逐雪发现后,拿着痒痒挠打得他嗷嗷直叫。

对,就是痒痒挠,俗称老头乐。一端是弯形梳齿,一端是按摩锤,打到身上还真有点疼。

“你再打我翻脸了啊?”阿尔普边躲边叫嚣,还低下头用角去顶打来的按摩锤,却反而把自己脑瓜子顶得嗡嗡的。

颜逐雪被他的反向操作逗笑了,无奈地放下了痒痒挠,“你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阿尔普嘀嘀咕咕地道。

“嗯嗯。”颜逐雪嘴上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两声,才说,“你的睡衣到了,赶紧去驿站取一下。”

阿尔普一听,大声抗议道:“我才不要那个绿不拉几的睡衣!”

之前颜逐雪看他的尾巴总是把裤子顶成低腰裤,就在网上给他买了个小恐龙连体睡衣。这睡衣自带一条尾巴,掏空了棉花就能把恶魔的尾巴装进去。并且,他私心里也觉得阿尔普就像个小孩一样,所以不自觉地买了这种充满童趣的样式。

阿尔普本来还因为这睡衣有损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而强烈反对,结果被颜逐雪压着强行套上后,果不其然的真香了。

睡衣被颜逐雪洗过烘干,带着淡淡的馨香味道。恐龙的尾巴尖又被挖出一个洞,刚好能把他尾巴上的毛球露出来,穿着别提多舒服了。恶魔也只能暗自嘀咕着形象啊威风啊什么的,勉强接受了现状。

到了晚上,阿尔普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对小恐龙睡衣的怨念了,悠然地趴在床上玩颜逐雪的手机——他自己还没有手机。而他被睡衣包裹住的尾巴,则像气模人一样在空中凌乱又快乐地甩来甩去。

颜逐雪坐在床边,眼睛跟着他的尾巴尖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忍不住出手抓向那个诱人的毛球……

阿尔普一甩尾巴,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掌。

颜逐雪反手再抓,尾巴又往反方向一歪,再次以毫厘之差闪了过去。

“……”颜逐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了恶魔的尾巴根。

“啊!”阿尔普浑身一颤,猝不及防地惊喘出声。

恶魔的尾巴根可比尾巴尖敏感多了,这么猛地被人抓在掌中,简直就像是把他的心捏在手里把玩一样。现在他突然有点庆幸颜逐雪给他买了这个睡衣了,要不然尾巴被毫无阻隔地直接抓住,他还不知道得叫成什么样子呢。

颜逐雪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讪讪地放开了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的尾巴这么……不能碰。”他临时换了个不那么暧昧的词。

阿尔普趴在床上抖了一会,才抬起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颜逐雪看他气得眼睛都变成金色的了,怕他再发动一场角与痒痒挠之战,赶紧心虚地小声安抚道:“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直白,但好用。

“我要肉!”阿尔普轻哼一声,勉强接受了他的赔礼。

“行行行,给你买肉。”颜逐雪无奈地答应道。

自从阿尔普来到他家,冰箱冷冻室里的肉就开始飞速减少,本来够吃一个月的肉,现在已经见底了,不得不再去补充一些。

第二天,颜逐雪难得起了个大早,本来打算坐公交车去更远一点的市场,结果阿尔普知道了以后非要跟着他一起去,三拉两扯的就误了出门时间。

颜逐雪拉着恶魔一路小跑,半路上就远远地看到公交车已经进站了。

现在哪怕跑过去也赶不上了,颜逐雪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驶离车站。

然而,老旧的汽车突然晃了两晃,就这么停在了路边。

颜逐雪眼睛一亮,赶紧拉着阿尔普跑过去拍门。

公交车司机按开车门,一边重新打火一边无奈地对他们说:“你们等等再刷卡啊,车好像点不着火了。”

颜逐雪脑中莫名灵光一闪,回头看了阿尔普一眼,果然在他假装无辜的表情中抓到了一丝坏笑。

“是天太冷了吗?”“也没有那么冷吧?”“车要是坏了能先放我们下去吗?我们去坐下一趟。”车上的乘客一听,也纷纷骚动起来。

颜逐雪赶紧给恶魔一个眼神,阿尔普眉梢一挑,熄火的车就立刻发动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坐稳扶好啊!”司机心里也直犯嘀咕,连车都开得更慢了点,打算回去就送去检修。

阿尔普两指夹着公交卡,顶着颜逐雪的死亡视线,得意地往感应器上一贴。

“嘀,刷卡成功。”

颜逐雪虽然不赞同,但鉴于他自己也是恶魔魔法的受益人,最后只轻轻地瞥了他几眼,便也跟着拿出手机,刷码乘车。

除了这个小意外,带着恶魔来买菜还有一个实打实的好处,就是多了一个能拎东西的人。

其实阿尔普倒觉得自己还能更有用一些,比如用恶魔的力量迷惑老板,方便颜逐雪侃价之类的,但在颜逐雪严词呵止下,他也只能遗憾收手。

回到家后,颜逐雪算了一笔账,这恶魔才来他家没几天,就已经让他这个月超支百分之二十了。

他回过头,刚想对阿尔普说些什么,就看见恶魔蹲在沙发前,正用尾巴在沙发底下扫来扫去,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颜逐雪眉心一跳,又想叹气了,“你在干嘛?”

话音刚落,一个小东西就骨碌碌地从沙发下面滚了出来。颜逐雪还没看清是什么,阿尔普就一把捏住塞进了嘴里。

“……你是小孩子吗?”颜逐雪无语。

“唔,可是这个真的好好吃啊。”阿尔普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道。

颜逐雪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他低头一看茶几,果盘里的坚果已然空了一块,旁边散落着一堆开心果壳。

颜逐雪脸色一沉,盯着恶魔幽幽地道:“这些是我提前买的年货,你现在就给吃了?”

吃的还是其中最贵的一种!

“唔嗯,你再买不就好了。”恶魔呱唧呱唧吃得起劲。

这话让颜逐雪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缓缓地走到阿尔普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恶魔的头。

阿尔普甩了甩脑袋,没能甩开他的手也就随他去了,没一会甚至还觉得有点舒服。

然而,就在他舒爽得眯起眼睛的时候,颜逐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痒痒挠,对着他当头砸下。

可阿尔普一个身经百战的恶魔也不是吃素的,瞬间反应极快地侧头避开,紧接着又跳起来用断角架住了他的痒痒挠。

颜逐雪猛地翻转手腕,痒痒挠一收一送,便奇妙地打在了恶魔的脑袋上。

之后阿尔普不论怎么闪躲,痒痒挠都如影随形。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斗牛士手底下的公牛,被一个毫无攻击性的东西逗得团团转。

可恶魔光顾着生气,也没想到一个普通人,是怎么用一把痒痒挠将还算擅长体术的恶魔打得左支右绌的。

阿尔普顶着满头的包,无能狂怒地冲着颜逐雪张牙舞爪了一番,最后十分硬气的——

离家出走了。

“……”颜逐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难道恶魔也会良心发现?

颜逐雪自顾自地做完手头的事情,平静地锁好了门。虽然可能对恶魔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对他至少还算有点心理安慰。

夜幕渐渐降临,今晚安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颜逐雪将恶魔的枕头被子收进衣柜,把自己的枕头摆回了正中间。这种一个人独占一张床的感觉,对他来说竟也可以称得上“久违”了。

颜逐雪拉起被子,掩住下颌,舒舒服服地陷进被窝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咔。”不知过了多久,锁舌弹动发出一声轻响。

颜逐雪几乎立刻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一转头,就看到床边蹲着好大一只恶魔。

阿尔普回来也不说话,就悄无声息地趴在床边,把脸埋进床里,只露个后脑勺出来,却莫名的能让人看出他的委屈和郁闷。

怎么说呢,阿尔普会回来也在颜逐雪的意料之中,但回来得这么快,确实有点令人惊讶——他还以为能多清净几天呢。

“这么快就回来了?”颜逐雪强忍着困意翻了个身,让出一半的床,“你睡不睡?不睡别在我床头蹲着……”

阿尔普沉默半晌,终于慢腾腾地爬上床,挤到颜逐雪的身边,嘟嘟囔囔地道:“我出去找工作,他们说我没有身份证,都不要我……”

颜逐雪本来想当没听见的,但耐不住旁边的恶魔一直扒拉他,只好又转过身面对阿尔普,把他的话当成催眠白噪音,“嗯嗯啊啊”敷衍地回应着。

阿尔普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才发现身边的人类早已陷入沉睡之中,只能憋屈地收了声,没一会竟也跟着睡了过去。

颜逐雪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半身体快被冻透了,另一半却像是躺在火炉上,热得直冒汗。

直到早上醒来,颜逐雪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因为昨天他把阿尔普的枕头被子都收起来了,而这个笨蛋恶魔也不知道去柜子里找找,就直接抢了他的被子。理所当然的,离开了被子覆盖范围的那半边身体差点被冻成冰块,而热的那半边嘛——

颜逐雪重新审视了一下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这种几乎整个人躺在恶魔身体上的姿势,对他们来说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

唔……但确实也挺舒服的,尤其是在冬天。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吧,就像是饲主和宠物靠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颜逐雪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不仅没起身,还心安理得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彻底躺进了恶魔的怀里。

阿尔普在睡梦中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之前看过的鬼压床的传说,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呢,就惊恐地挣扎起来。

东方的幽魂竟然恐怖如斯,他堂堂高阶大恶魔,竟然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么想着,阿尔普突然感到身体一轻,他试探着睁开眼睛,身上果然什么都没有。

“……”颜逐雪冷不丁被恶魔颠到床边,顿时睡意全无,只好无奈地坐了起来。

没想到旁边的恶魔竟一改往日的惫懒,也跟着急急忙忙地起身,猛地扑到他身上,战战兢兢地说:“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好像被鬼压床了!东……东方的鬼魂,好厉害……”

颜逐雪被恶魔的大身板这么一扑,差点直接被挤下床。他忍无可忍,转头幽幽地盯着阿尔普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阿尔普一听,立刻声音也不抖了,腰杆也挺直了,就像是掌握了什么把柄似的,得意地斜睨着颜逐雪道:“哦——原来是你躺在我身上啊,早说嘛。”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觊觎老子的身体吧?如果你肯用灵魂做交换的话,让你玩玩也不是不行。”

他双手捧起自己的大胸肌,冲着颜逐雪诱惑地笑道:“想摸摸吗?我这么大的在人类里可不常见吧?”

颜逐雪的脸色倏地一沉,没计较他那猥琐的动作,反而一脸严肃地问:“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阿尔普眼睛一转,嘴角到底没绷住,难掩矜傲地笑了,“怎么,你吃醋啊?放心吧,我可没让他们占到便宜。”

“究竟是怎么回事?”颜逐雪脸色并没有转好。

“我不是没有身份证嘛,去找工作人家都不要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用身份证的工作,没想到是让我去夜店当侍应生。当侍应就当侍应吧,结果去了以后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就想摸我屁股……”

“太过分了!”颜逐雪忿忿地打断了他,“性骚扰就算了,骚扰的还是个傻子,这也太没底线了!”

“……”阿尔普怀疑地看向他,“你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单纯的想骂我?”

颜逐雪听而不闻,只问他:“你报警了吗?”

阿尔普视线一晃,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打着哈哈道:“没有,这种小事报什么警啊?”

颜逐雪敏锐地抓住了恶魔脸上的一丝心虚,眯了眯眼睛,问:“你是不是用魔法了?”

“没有!”阿尔普断然否认,但紧接着又有些尴尬地举起手臂说,“我用的是拳头。”

颜逐雪心死闭眼。

万幸的是,恶魔对于做任何坏事都称得上得心应手,揍完人拔腿就跑,没给他们惹上什么官司。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颜逐雪还是严禁他出门,不管恶魔怎么抗议都强行镇压下去。

阿尔普还没忘记他最初出门的目的,既然出不了门,就霸占着家里的电脑,试图在网上找个兼职。毕竟他现在吃着人类的,用着人类的,连诱惑人类堕落都显得底气不足。

颜逐雪看着阿尔普坐在电脑前艰难地用二指禅打字,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早就发现了,恶魔虽然没对任何人类的科技表现出新奇或惊讶,但是对电子产品却显得很笨拙。

好像那种被时代抛弃了的老人……呃,老恶魔。

“噗。”颜逐雪被自己想法逗笑了。

阿尔普猛地回头,刚好对上他促狭的目光。恶魔脸色一黑,压下眉头低低地道:“如果你说刚才是放了个屁,我还有可能会原谅你。”

颜逐雪一看不妙,赶紧打断他的炸毛进程:“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阿尔普的眼神瞬间清澈了,“排骨!”

“……”颜逐雪就知道他在惦记着上次买回来的小排。

被食物安抚了的阿尔普,很快又重新投入到求职的战场中。但可惜的是,近年来的求职难度可谓是地狱级别的,连正宗的地狱生物——恶魔都只能遗憾败走。

颜逐雪眼看着恶魔在电脑前一连蹲了几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但依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真有干劲呢……他默默地端起自己的枸杞水,悠闲地啜饮一口,完全没有干预的想法。反正他也不缺这点电费,能借此让恶魔安分一点也不错。

然而很快颜逐雪就发现了,恶魔这样每天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似乎并不是在找工作。

因为既没经验也没学历,阿尔普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搜寻了几天,也没找到符合应聘条件的岗位。最后想来想去,只能用自己自带的技能——英文,去当翻译混口饭吃。

可现在ai翻译遍地都是,连外语专业的学生都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问题,他想靠这个吃饭可是难如登天。

但是,之前就说过了,恶魔对于做任何坏事都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阿尔普知道自己干正经翻译没什么竞争力,就去网上接私人翻译的活——比如翻译小黄文和小黄漫什么的。这活比正经翻译可好做多了,不仅单主好说话,翻译的东西还简单,没什么剧情也不用动脑子润色词句。

阿尔普才不管什么“信达雅”的准则,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奔着“不雅”去的,怎么下流怎么来。后来甚至因为他用词粗俗,一部分单主还对他赞不绝口,将他介绍给了其他同好,让他的翻译事业越做越大。

颜逐雪知道他在做什么以后,忍不住说:“这工作好像不怎么体面。”

阿尔普不以为然地道:“我一个恶魔才不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有钱拿不就行了。”

颜逐雪有时候也挺佩服他的厚脸皮的。

阿尔普没有身份证,自然也没办法开通银行账户,赚到的钱只能打进颜逐雪的卡里。颜逐雪就用他这些不太体面的钱给他买了个手机,还用自己的手机号给他开了一张副卡,并且作为唯一的联系人躺进了阿尔普的通讯录里。

恶魔在有事可做以后,诱惑人类的次数都明显降低了。颜逐雪感觉自己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每天就是喝喝茶、浇浇花,或者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悠悠地摘菜,偶尔心情好了,还会烤点小面包小饼干什么的投喂恶魔。

阿尔普也不知道从哪学到了“老干部”这个词,每次看见颜逐雪无所事事地盯着雪白的墙壁发呆,就促狭地叫他老干部。

颜逐雪很是无奈,“我应该没你大吧?”

恶魔毕竟是长生种,虽然不知道阿尔普的具体年龄,但是从角和体型粗略判断,怎么也不会比人类还年轻吧?

没想到恶魔一听,就调笑地看了颜逐雪的下半身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哦~原来不是老干部,是小·雪·花呀。”

“……”颜逐雪额头青筋一跳。

这家伙果然欠揍!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啦?”

“……等等,你从哪掏出痒痒挠的?!”

“我警告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啊啊,别打了!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啊!我错了,啊!!”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门上就喜提邻居的便利贴。而小区里那个穿高跟鞋的变态,从此又多了一个施虐的癖好。

临近年关,今年的最后一场寒潮也如期而至。

降温几天后,阿尔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颜逐雪的状态似乎有点差。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或难受,但人总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阿尔普或明或暗地问了几次,都被他三言两语地带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某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小雪,第二天颜逐雪连床都没起来,脸色苍白地缩在被窝里,阿尔普才终于忍不住,强硬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冷罢了。”颜逐雪半阖着眼睛,平淡地道。

阿尔普坐在床边,将被子掀起一个角,伸手进去摸了摸他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真的比平日里要更冷一些。

颜逐雪感觉身体一凉,随后一个火热的躯体就挤进了他的被子里。

“你干嘛?”颜逐雪惊诧地往旁边一躲。没睡醒时他能无所顾忌地躺在恶魔怀里,其他时间挨这么近可就有点别扭了。

然而阿尔普大手一捞,便将他拉回身边,团吧团吧塞进了怀里,理所当然地道:“给你暖暖身子啊。”

颜逐雪眼睁睁地看着贴在他脸前那一片脖颈变得通红——这当然不是因为阿尔普害羞,而是他变回了恶魔形态。

被子里的温度陡然上升,颜逐雪的脚踝猝不及防地蹭到了一片绒毛,是恶魔的羊蹄,暖融融的。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蔫了吧唧的,生病了吗?你们人类也太弱了吧……”阿尔普用抱怨地语气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在不满人类的脆弱,还是在气恼颜逐雪的不当心。

因为形态的变化,恶魔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了许多,说话时还带着点“咕噜咕噜”的喉音,莫名的让颜逐雪想到了打呼噜的大猫。

他略有些苍白地笑了笑,从骨头深处蔓延出的隐痛消耗了他许多精力,这次他难得没有没有反驳恶魔,只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下雪天温暖的被窝似乎有什么魔咒,哪怕不困,最后也会被它拖入梦中。

颜逐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直到感觉到外面有魔法的波动,才从噩梦中惊醒。

此时天色已暗,恶魔也不在房中。他身上的被子倒是被掖得挺紧,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硫磺味,是来自地狱的气息。

颜逐雪下意识地以为阿尔普又在背着他偷吃年货,然而一推开卧室门,刚好看到了浮于空中的文字被火焰燃尽的一幕。

那扭曲的文字不似现实任何一个国家的语言,颜逐雪看着文字消散的地方,若有所思皱了皱眉头。

而恶魔像是被谁惹炸毛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但见到颜逐雪出来,还是强压下怒火,露出个笑脸来,“你起来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颜逐雪目光低垂,沉默半晌后似是有了决断,再抬眼时,神情已与平常无异。他佯装不悦地道:“都说了不许随便使用魔法了,你又用魔法做菜了?”

阿尔普心神一松,底气不足地反驳道:“才不是呢,我不用魔法也能做出来好吧!”

他今天陪着颜逐雪躺了一整天,恶魔进不进食倒是无所谓,人类却不能不吃饭。可家里向来是颜逐雪掌勺,他除了去偷吃几乎不进厨房。

恶魔发愁半天,最后还是求助于万能的互联网,找了简单的菜谱照着做了几道。

“……”颜逐雪看了一眼他做的东西,顿时哑口无言。

哪怕是有意罗织构陷,说这些是用魔法做出来的,都有点过分了。

“为什么恶魔也喜欢吃白人饭啊?”这和人饲料有什么区别?

阿尔普的理由很令人信服,“因为我搜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个比较简单。”

颜逐雪只好露出一个假笑,十分勉强地感谢道:“谢谢你的酸奶碗。”

他们吃掉了“开胃甜点”,颜逐雪坚持着要再做一顿。阿尔普还以为是为了他呢,给恶魔感动得不行。

颜逐雪拖着不适的身子打点好晚餐,吃完后才觉出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这都是因为他先前被阿尔普抱着睡了一觉,不仅热出了一身的汗,还附赠满身的硫磺味。

不然今天泡个热水澡好了,还能祛祛寒气……

等等,硫磺味,热水……

颜逐雪眼睛突然一亮,“阿尔普,去洗澡。”

“啊?”阿尔普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这么早吗?”

颜逐雪冲他勾勾手指,待他附耳过来,便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阿尔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这次可不是因为变成恶魔形态了。他忸忸怩怩地道:“这样不好吧?”

颜逐雪眼神坚定,不由分说地把恶魔推进了浴室。

他家房子并不大,浴室也小得可怜。但就是这么一间小小的浴室,居然也能见缝插针地放下一个浴缸。

阿尔普脱掉衣服,再次变回他本来的样子,红色的皮肤立刻掩盖了他脸上的红晕。他将浴缸放满热水,小心地坐了进去。

“啊……”恶魔舒爽地叹息一声。没想到他能直接洗岩浆澡的身体,浸泡在热水中竟然也如此的惬意。

哼哼,颜逐雪这家伙,提出这种要求,果然是觊觎老子的身体吧……阿尔普半躺在浴缸里,飘飘然地想道。

等泡到热水变凉,颜逐雪也第三次跑来敲门的时候,阿尔普才终于意犹未尽地迈出了浴缸。

“咔。”浴室门应声打开,蒸汽伴随着硫磺的味道喷涌而出。

颜逐雪只看了阿尔普一眼便立即转开脸,有气无力地道:“你至少围条浴巾吧?”

恶魔轻哼一声,低沉的嗓音因流露出的餍足而更显性感,“你也根本没给我拿浴巾的机会啊。”

他光着身子,大大咧咧地走出浴室,肆意地展示着自己完美的身体。即使有着能让人感觉到强烈异常的红色皮肤和羊蹄,他的身体也依然充满着肉欲的吸引力。

“轻点走路!”颜逐雪赶紧进浴室里拿了一块擦脸毛巾,甩到他的头上,免得他把水滴得哪儿都是。

阿尔普顶着毛巾,不满地甩了甩尾巴,溅了颜逐雪一脸水。

颜逐雪无语地抹了把脸,看在他造出了一个“温泉”的份上,没跟他计较。

没错,虽然把恶魔的洗澡水当成温泉听起来有点变态,但是谁能拒绝一个冬日浴室里的私汤呢?

颜逐雪将身体浸入热水中,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浴室里热气蒸腾,浅淡的硫磺味还残留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只要闭上眼睛,就仿佛真的身处温泉之中一样。

明明阿尔普已经泡了这么久,但浴缸里的水似乎还比之前更热了些,应该是被他用魔法加热过了。

没想到恶魔有的时候还挺细心的……

——就是偶尔也很没边界感。

颜逐雪半是恼怒半是无语地看着从墙中伸进来的恶魔脑袋。

阿尔普美其名曰担心他泡太久晕倒在浴室里,其实也只是把头伸进来,色眯眯地看他的身体而已。

这种时候,逼仄的空间反而成了优势,颜逐雪伸长胳膊便能触碰到对面的墙壁。他半坐起身,按着恶魔的脑袋就往外推。

颜逐雪从来没有在恶魔的面前脱过衣服,他一坐起来,阿尔普才发现颜逐雪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瘦弱,身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健美。

单看露出来的上半身,颜逐雪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又不至于虬结,可以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只是,他本该光洁的皮肤上,居然有很多或深或浅的疤痕。这些伤疤是如此突兀,就像蛋糕上完美的淋面被人故意划了几道,足以让那些热爱甜点的人怒火中烧。

阿尔普梗着脖子,无视了颜逐雪的推拒,硬是穿墙而过挤进了浴室里。他皱着眉,一把将颜逐雪从水里捞起来,生气地问:“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狭小的浴室很难容纳下两个成年男子的身体,颜逐雪几乎是被恶魔搂在怀里,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恼怒,挣扎着道:“放我下来!”

阿尔普充耳不闻,双手按在颜逐雪身后,摸着他背上的疤痕。恶魔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涌现的愤怒是什么,也许是猎物被其他人抢先染指的恼火,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心疼……这种情绪他从未体会过,因而也无从分辨。

颜逐雪终于放弃了和阿尔普讲道理,身子一扭,便奇异地从恶魔怀里挣脱了出去。阿尔普手上突然一空,都没看清颜逐雪是怎么在狭窄的空间里翻到他身后的,一眨眼就被他从后面制住,差点一头栽进浴缸里。

颜逐雪按住阿尔普的手,同时将他的腿压在地上,半是羞恼半是无奈地道:“你发什么疯?”

然而,在光着身子跟恶魔过了几招后,他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鸡巴也不知道蹭到了哪里,隐约有了点勃起的苗头,因为姿势就半硬地顶在了恶魔的屁股上。

阿尔普挣动间发觉有个硬物抵在他的臀上,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啊,他就知道颜逐雪一直在觊觎他的肉体!

难道今天他就要被按在浴室里开苞了吗?颜逐雪这根勃起的大鸡巴,会狠狠地顶入他的处男屁眼里,一直操到他身体最深处,把他的屁眼操成一个圆洞,最后再喷出浓精,灌满他的屁股……

颜逐雪会不会要求他做清理口交?哪怕他不愿意,也会捏着他的鼻子强迫他张开嘴,把还硬着的大鸡巴捅进他的口腔里,顶开他的喉咙,强制深喉……

要是颜逐雪想尿到他的脸上怎么办?他该不该拒绝呢……?

阿尔普的脸越来越红。

颜逐雪根本不知道被黄色作品污染了的恶魔在想些什么,他见阿尔普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刨根问底,还以为恶魔终于冷静下来了,便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阿尔普并没有急着挣脱,反而保持着被压制的姿势,自以为隐蔽地夹了一下屁股。

恶魔饱满的臀大肌突然夹紧又放松,颜逐雪半勃的鸡巴猛然受到压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硬了起来。

他眼皮一跳,连忙后撤起身,恼羞成怒地道:“阿尔普,没事就赶紧出去!”

阿尔普站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隐含幽怨。颜逐雪也没时间去想他在不甘些什么,忙不迭地把他推出了门。

等到颜逐雪收拾好自己从浴室里出来时,恶魔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用魔法隐藏了自己身形吧。颜逐雪这么想着,也懒得去计较恶魔再次偷偷使用魔法的事了。

然而一直到了就寝的时间,恶魔也没有出现。

颜逐雪只身躺在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因为身上的伤痕再次被提起,今晚他又一次地回到了那个梦中。

在孤寂而广阔的黑暗中,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只是一步一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就在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可下一个瞬间,死亡就像是影子一样随即而至,转眼那人就已经变成了尸体。

啊,原来如此。颜逐雪恍然明白了自己在此的理由。他继续向前走去,将倒下的尸体留在身后。

第二个人影也如期出现在他的身边,紧接着,是第二次死亡。

颜逐雪静静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出现,再以不同的姿态和方式死去。这一切,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所以也不会再无意义地尝试挣扎或者拯救了。

就这样,无数张脸从黑暗中浮现,又定格在死亡的那一瞬间。

颜逐雪已经记不得其中一些人的名字了,可他们的面容在他梦里还是清晰到纤毫毕现。

……他脚步一顿。

就在他想到自己已经记不清他们姓名的那一刻,周围的黑暗便裹挟着愧疚感,铺天盖地地向他压来。

不,他怎么可以忘记?他怎么敢?那些人明明都是因为他才死的,而他才是那个本应死去却还苟活着的人……

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雪……”远方传来了谁的声音。

颜逐雪在梦中茫然地抬起了头。

“颜逐雪!”一声呼喊犹如惊雷划开黑暗。

颜逐雪倏地睁开了眼睛。

阿尔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整个身子俯撑在床上,双腿跪立在颜逐雪身体两侧,几乎是趴在了颜逐雪的身上。

颜逐雪还沉浸在梦魇之中,哪怕阿尔普的脸近到几乎与他鼻尖相触的地步了,他也还是一副怔怔然的样子,甚至忘了要将恶魔推开。

阿尔普紧蹙着眉,他倒听说过人类这种被噩梦魇住的现象,但是具体怎么将人唤醒他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可能需要一定的刺激。

“小雪花?”阿尔普试着叫了一声。

颜逐雪脸上不见半点恼火,表情依然空洞。

阿尔普心里一急,干脆一低头,嘴巴结结实实地堵在了颜逐雪的唇上。

颜逐雪浑身一震,瞬间心神归位。天知道他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到要被恶魔强吻的地步吧?

就在阿尔普准备伸舌头的前一秒,颜逐雪终于奋力将他从身上推了下去。只是,接吻的触感还是残留在了他的唇上,柔软、湿润,让人情不自禁地在意起来。

“你干什么?!”颜逐雪坐起身大声地质问,可又矛盾地撇开了头,像是逃避般没敢看阿尔普的眼睛。

他可以确定,恶魔的亲吻会在人类身上留下后遗症,不然该怎么解释他唇上这种酥麻的感觉?颜逐雪不敢抿唇,也不敢舔嘴,甚至不敢用手碰一碰嘴唇,因为不管是哪个都显得很猥琐,很……暧昧。

阿尔普看着他抗拒的神情,不知怎的,竟无端地恼火起来,“喂,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好心把你从噩梦中救出来了诶,你就这个态度?!”

“好吧,我道歉,对不起。”颜逐雪无心与他争论,只想赶快摆脱眼下尴尬的境地,“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我腿都要被你坐麻了。”

阿尔普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有种莫名其妙被人嫌弃了的委屈和不甘。拜托,他可是地狱来的大恶魔诶,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

不说别的,如果他去当个网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对着他的胸肌流口水。而颜逐雪这个家伙,免费得到了大恶魔的初吻,居然还表现得这么不情不愿的!

阿尔普怒火上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颜逐雪的腿上,“哈,我就是要坐在你身上,你能怎么样?”

他说着,身子向前一压,正好将颜逐雪的脸夹在了两块大胸肌之间,“你这家伙,表面上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爽死了吧?我都知道哦,你之前偷看过我的胸对吧?还有屁股也是……”

“我什么时候偷看你胸了?!”颜逐雪勉力从恶魔的大胸里挣扎出来,大声打断道,“而且我也没想看你的屁股,只是想摸你的尾巴而已啊!”

“想摸恶魔的尾巴,你果然是个色情狂。”阿尔普用蔑视眼神看向他。

颜逐雪无语凝噎,但他又拗不过恶魔的蛮力,一顿挣扎也只是把阿尔普的衣服弄得乱七八糟而已。

“呼……这样对我上下其手,还说不是色情狂?”阿尔普突然深深地喘息了一声,似乎是被摸出了感觉。

颜逐雪心头一跳,呼吸一下子也粗重了起来。可能是因为他的脸埋在阿尔普的胸口,呼吸不畅,才会心跳得这么剧烈吧。

“啊,你硬了。”阿尔普窃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粉饰。

恶魔稍稍起身,伸手掐住颜逐雪的下颌,不容他回避地看向他的眼睛。窗外的月光照在床上,映出他眸中柔软的暧昧和诱惑。

“反正你今晚也睡不着了,要不要来做一些有趣的事?和我一起……”

颜逐雪呼吸一窒,第一次意识到阿尔普确确实实是个恶魔,诱惑人心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猎物一旦被他盯上,便是在劫难逃。

“承认吧,你明明就很想要我……”恶魔轻声呢喃着,“来吧,今夜不管是尾巴也好,角也好,还是其他什么部位,都可以随你喜欢哦……”

话音刚落,黑暗中亮起两点金色的光,是阿尔普的眼睛。与此同时,一个细长微凉又毛茸茸的物体扫过颜逐雪的颈侧,送来某种无声的邀请。

“……从我身上下去。”颜逐雪额角青筋一跳,忍耐地道。

阿尔普状似听话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自己撑起了大部分的体重。但在颜逐雪看来,这更像是恶魔故意用饱满的臀部蹭了蹭他的鸡巴。

颜逐雪的眼神瞬间幽暗下来,鸡巴硬到几乎要顶破睡裤,恨不得直接插进阿尔普的身体里去。但他到底有着远超常人自制力,竟然强行忍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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