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皇后娘娘平日里最爱的那只猫儿突然从门前的假山上蹿了下来,因着起势高,瞬间便跃到夏莳锦脚下。段禛长臂一展,将她护到身后。
清越的声音随风飘至夏莳锦的耳畔:“这只猫儿被母后宠坏了,除了不敢在母后面前造次,对宫人或是生面孔从不客气。”
“哦。”夏莳锦应了声。
之后便见那只猫儿径直朝着摔散的那些糕点走去,低头便吃了起来。看来是在外跑得饿了。
皇后娘娘瞧着可怜,叫宫人快将它抱去喂些干净吃食,谁知宫人还未抱住那猫儿,猫儿竟突然翻身倒地,四肢抽搐起来!
揪人
那盒珑璁餤有毒?
这个猜想从夏莳锦的心头蹦出时, 内殿亦传来珠玉碰撞的声音,夏莳锦抬眸,落在皇后娘娘焦灼的脸上。皇后打帘而出, 急急吩咐:“快去请太医来!”
“快去!”景嬷嬷推了一把有些傻眼的小宫女。
看着皇后和老嬷嬷一脸错愕慌乱的样子,夏莳锦突然觉得应该不是皇后下的毒。若真是皇后, 发生这种意外她第一反应不该是请太医从而将事情闹大。再说皇后若真不想让她入东宫, 不着痕迹的聪明手段有的是, 何必要为这点事动杀心?
虽觉得下毒之人不会是皇后, 可宫里脉络复杂, 夏莳锦连人都认不得几个,想要猜出是谁要借皇后之手杀自己也就无从谈起。但眼下猫儿已是痛苦地口吐白沫,瞧着极难撑到太医赶来。
夏莳锦往不远处的假山望去, 瞧见叠石上摆放着许多奇花异草, 在看清某棵花草时,她眼中倏然一亮,挣开段禛跑了过去。
段禛见她摘了几片杜鹃花的叶子回来, 眸中掠过几丝不解:“你要做什么?”
“先帮它催吐。”说话同时,夏莳锦握着一块刚捡回的尖锐石头, 将叶片铺在地上快速捣碎,而后用帕子兜起那些想去灌给猫儿,手臂却被身边之人蓦地扯住。
夏莳锦诧异地看着段禛,段禛却从她手中夺过那帕子, 另吩咐了宫人去做。而后道:“即便濒死之际, 也难保不会伤人,还是叫平时饲养它的宫人去做稳妥些。”
既是太子点过头的, 皇后自也不拦着,心想死马当活马医, 且让宫人喂了那草药试一试。
宫人拿瓷勺小心地撬开猫儿的口,将那草药连渣带水灌了进去,不一时猫儿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很快便将近来的吃食尽皆吐了出来。
顺利催吐之后的猫儿虽依旧虚弱,不能动弹,但竟不再抽搐,瞧着不似先前那般凶险了。
夏莳锦瞧了瞧它,虽不抽搐了,小身子却不住地发抖,便道:“皇后娘娘,它现在应该很冷,还是先让它暖和暖和吧。”
“快,快抱去暖阁里拿被褥捂着!”皇后急急吩咐,吩咐完又看向夏莳锦,眸子里竟带了两分求助:“这样就能活了?”
夏莳锦诚实地摇摇头:“娘娘,方才的催吐仅能延缓毒发,让它撑到太医来。至于能不能活,还得看太医那边有没有把握。”
皇后茫然地点点头,“不过也得亏今日你在,不然……”她收住口,没说后面的话,改而露出一抹惊喜:“可你是如何知道这种土法子的?”
此时的皇后已与之前端着的判若两人,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夏莳锦便也随她展露出个笑容:“是小桃有次也吃坏了东西,臣女见家仆这样给它治过。”
才说完,突然察觉有些没头没尾,忙又解释:“哦,小桃是臣女养的一只金线狨。”
“金线狨?为何会养一只金线狨?”皇后不解,毕竟这家伙顽劣成性,不够乖巧,的确鲜见人拿来当宠。
谁料随口问的一句却叫夏莳锦脸颊倏然一红,深深埋低下去。
“是儿臣送的。”段禛的清亮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夏莳锦眉头深蹙,双唇抿作一条直线,心下暗恼。
若在先前,皇后听了太子这种话必是内心不悦的,可此时再听太子说这话,不知为何竟是一点也不气了。她转眼看看埋头下去的夏莳锦,甚至觉得这害羞的小丫头倒有些惹人疼。
皇后的喜恶转换,景嬷嬷和段禛皆看在眼里,景嬷嬷心道这夏娘子段位是高,不过救了只猫,就收服了皇后的心。而段禛则心生出两分佩服。
原本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他自也能说动母后继续支持这门亲事,可他仅能促成母后点头,却不能促成姑媳间的和睦。她今日显露这一小手,倒是瞬间叫母后对她改观了。
不过这种松快的心思转瞬即逝,太医很快过来,在看过猫儿的情况,并验过那些碎点心后,得出结论:“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这珑璁餤里的确被人动了手脚,因为下的是银杏芽汁,故而银针等物难以验出。万幸只是猫儿吃了,且催吐及时,如今已无性命之忧。”
“银杏芽汁?那若是人服下会如何?”
“回皇后娘娘,这剂量足以取人性命。”
皇后气得身子微颤,“竟有人意欲借本宫之手害人?!”不过很快又觉庆幸,握上夏莳锦的手:“还好你这孩子福大命大,自己把它打翻了,这才逃过一劫,不然……”
“不然对方离间我们母子的阴谋就要达成了。”段禛一直凝在夏莳锦身上的目光,倏然移到了皇后身上。
皇后瞳孔微震,“难道对方不是为了太子妃位,才要除掉这丫头?”
的确,段禛先前的第一反应也是有人不想让夏莳锦做上太子妃,而意欲除之。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夏莳锦的关切喜爱已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悉。可这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母后,如果这人单是想除掉夏娘子,实在无需趁她进宫之时动手,因为这势必要买通御膳房亦或仁明宫里的人方能做到。如此兴师动众,牵涉了皇家,败露的可能也就更大。而此人非要借母后之手冒险施为,唯一的解释便是想借此离间你我母子的感情,好使他有机可乘。”
“有机可乘?”皇后很快就想明白过来,这人不是冲着太子妃位来的,而是冲着太子之位来的!
一个人名呼之欲出,只是眼下尚缺人证物证。
“本宫这就命人去歧阳宫搜查!”
“母后,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去搜歧阳宫,恐会引得父皇不满。不如还是先将那个内贼找出,指认过后再去搜宫,也算师出有名。”
皇后一时陷入为难,“制作一盒糕点虽不复杂,可御膳房内进出频繁,可疑之人众多。且这盒糕点拿到仁明宫来,除了前去取材的宫人,还有诸多人都有机会接近它,动手脚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前后少说数十人,如何能判定哪个才是那双黑手?”
“举凡可疑之人,一律送去诏狱,儿臣亲自审问。”段禛将手负到身后,面色冷得近乎能结成霜。
这时皇后才隐隐觉得,段禛先前说要先揪人再搜宫,除了师出有名外,或许还掺杂着某些私心。他比谁都更急于找到那个敢在某人的吃食里动手脚之人……
就在皇后准备默允的当口,一个清脆声音抢了先:“皇后娘娘,其实臣女有个法子不用动刑,也能将此人揪出来。”
皇后和段禛的目光双双落在夏莳锦的脸上,夏莳锦扯着嘴角笑了笑。原本她也不爱出这种风头,可谁叫这回她自己就是苦主呢,这双黑手可是险些送她去见了阎王,不揪出来,她自己也心难安。
皇后迟疑,虽说因着先前救猫一事她已对这夏娘子改观,可涉及后宫那么大的案子交到她手里,当真能办好,而不会耽搁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