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刘丽菊读书少,分不清公安局和公安大学的区别,在她看来,只要和公安二字沾边,那就是穿制服的警察。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皮肉生意,根本见不得光,哪里敢和公安打交道?
赵向晚鄙夷地瞥了章石虎一眼,再看一眼刘丽菊的肚子:“恐怕你们还不知道,我们国家已经可以开始进行dna检测技术了吧?”
袁冬梅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技术?”
章亚岚则眼睛一亮:难道,这个女人肚子的孩子不是我爸的?
赵向晚说:“章亚岚,你记不记得杨教授在课上提过的dna检测技术?”
章亚岚点头:“记得的,dna检测仅限于刑事技术鉴定,但去年公安部首次用这项技术确定了一对父子有没有血缘关系。”
1991年,在一起长达数年由离婚而引起的抚养案件中,公安部首开“亲子鉴定”先河,采取dna检测技术来确定一对父子有无血缘关系。这件事情一经报道,公安大学的教授们都非常兴奋,因为这代表dna检测技术可以用在民事案件的亲子鉴定中,对于同类型案件的判决有着拨云见日的作用。
赵向晚继续提问:“章亚岚,你还记得去年公安部首例使用亲子鉴定手段的案件中,最后的判决结果是什么吗?”
章亚岚有点明白赵向晚的意图,努力回忆课堂上听到的知识:“提出离婚诉讼的父亲和他五岁的儿子抽血之后做鉴定,结果两人并不存在血缘关系,法院最终判决父亲不再承担抚养义务,母亲不仅要承担鉴定费、诉讼费,还要归还这位父亲已经支付的抚养费。”
赵向晚轻轻一笑,狭长的凤眼里光芒闪动,嘴角微弯,带着一丝慧黠。
“章先生,你身边这位女士从事的职业特殊,孩子未出生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不如等她生下来做个亲子鉴定,确定是你的儿子了,再来谈离婚,怎么样?何必苦苦相逼,急急忙忙抛弃糟糠之妻、将亲生女儿逼成仇人?我们是公安大学的学生,将来也会在公安系统工作,和我们为敌……划算吗?”
章石虎的神情变得十分微妙,扫了刘丽菊的肚子一眼,显然起了疑心。
赵向晚再望向刘丽菊:“听明白了吗?哪怕你现在逼得章先生离婚、生下孩子、住进这套房子、领证结婚,难道就能顺利从良?只要孩子呱呱落地、亲子鉴定一做,是真是假无可躲藏,你的人生再无退路。
是章先生的,一切都好说,如果不是呢?章先生提出离婚诉讼法院肯定判离,不仅一分钱抚养费都不用出,还能倒过来找你索取高额精神损失费,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个没有什么生存能力的离婚女人抱着个奶娃娃,怎么过日子?”
刘丽菊视线飘忽,先前托着后腰的左手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过了两秒,刘丽菊大声道:“你骗人!哪里有什么d什么a,我听都没有听说过,别以为你是公安就能骗我。”
赵向晚步步紧逼:“你不信,那就去公安局问问刑侦技术科的人,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去公安局?打死刘丽菊也不敢去。
刑侦技术科?听到这么专业的术语,刘丽菊被唬得完全乱了章法。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太暖和,刘丽菊觉得后背发热,汗意在头顶缓缓聚拢,闷热难挡。从二十岁开始卖出第一次,她最懂的就是趋利避害。
母凭子贵、逼宫上位、在大城市落地扎根——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只需要“亲子鉴定”这四个字,便变得千疮百孔。
章石虎看到刘丽菊的反应,脸色一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狂怒,伸出手一把掐住刘丽菊脖子,大吼起来:“你这个臭婊子,贱女人!敢背着老子偷人,还想逼老子认下这个杂种,老子弄死你!”
刘丽菊拼命挣扎,一边推搡章石虎胳膊一边尖叫起来:“你个窝囊废!不要脸的死王八……”
战况惨烈,袁冬梅急得双手直摇:“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但她膝盖受伤,刚刚被推倒走路都走不了,哪里还敢上前扯架?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只能死命拉拽着女儿的胳膊,对章亚岚说:“亚岚、亚岚,不要让你爸闹出人命啊……”
赵向晚双手交叉,退到门边靠着,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半点不想上前劝架。
章亚岚看一眼赵向晚,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哄母亲说:“没事,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去打。我们是弱女子,我爸一进门就动手打你,我们都不敢还手,现在他要杀孕妇我们也不敢拉啊。”
“孕妇”二字提醒了刘丽菊,她一边挣扎一边把肚子往前顶,嚎叫着:“杀了我,你儿子也活不成了,你这个死鬼听风就是雨,这可是你亲儿子啊。”
亲儿子?章石虎终于恢复理智,停下手来。
他喘着粗气,两只眼睛里泛出血丝,面目显得有些狰狞,咬着牙问:“真是我儿子?”
面对盛怒中的男人,刘丽菊只得先放低身段回应:“当然是你的!我以前虽然有过些别的男人,但自从和你好了之后就一心一意,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章石虎抬起手,死死捏住刘丽菊的右肩,手掌一使劲,痛得刘丽菊哀嚎起来。章石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的眼睛:“好,既然你说是我的,那就生下来!生下来了做亲子鉴定。是老子的种,我离婚娶你;不是老子的种,我弄死你!”
看着章石虎充血的眼睛,听到他从齿缝里透出的寒意,刘丽菊心中一激灵,忽然头脑便清醒过来。章石虎对结发妻子尚且能够打杀,又怎么能指望这个男人会对给他戴绿帽子的自己有多好?
刘丽菊挤出一个笑脸,点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刘丽菊站得直行得正,做亲子鉴定就做亲子鉴定。如果是你儿子,你得再给我两万块!”
章石虎冷笑道:“真是我的儿子,别说两万,五万我都给!”
刚才一番打斗之下,刘丽菊头发散乱、颈间一圈青紫,但她混社会经验丰富,见势不妙赶紧伏低做小,抱住章石虎的胳膊娇笑连连:“石勇哥你真大方,我先替儿子谢谢你了。”
章石虎这才心中舒坦了一些,粗声大气地说:“你安心给老子养胎,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丽菊眼睛瞪得溜圆,嘴角拼命上弯,笑容有些夸张,眼睛里却看不到一分喜色,声音也有些干巴巴的:“我听你的。”
心中一旦有了疑虑,章石虎便没心情和刘丽菊在家里呆着。他抬脚踢了一下茶几,愤愤地看了赵向晚一眼,甩了几句狠话带着刘丽菊摔门而出。
“砰!”
当房门被合上的那一刹那,袁冬梅脚一软瘫坐在地。
章亚岚忙将母亲从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搀扶起来,引她坐上沙发,安慰道:“妈,没事了,没事了。”
袁冬梅胆子小,又被章石虎打得有了心理阴影。今天章石虎当着她的面掐刘丽菊,样子凶煞无比,这唤醒了她过往被家暴致残的画面,心脏跳得飞快,四肢僵硬,整个人都在哆嗦。
醒了半天神,在女儿的宽慰中袁冬梅渐渐恢复元气,看着赵向晚的眼睛里满是歉意:“对不起,赵向晚,让你受累了。”
章亚岚这个时候才有空问出心中的疑惑:“赵向晚,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是特殊职业人群?”
“第一,眼波乱飞,形容举止轻佻风骚,说话的时候嘴唇不自觉地会撅起做撒娇状,这说明她习惯以色侍人。
第二,孕期烫卷发、化浓妆、抹指甲油、穿高跟鞋,这说明她并没有做母亲的经验与常识,身边也没有长辈提醒。
第三,皮肤干燥、晦暗无光、即使抹了很重的粉也掩盖不了暗疮与粉刺,眉疏眼浊、眼底黑眼圈严重,这说明她长期熬夜、工作无度、生活作息混乱。”
说到这里,赵向晚下了结论:“综合以上三点,再听听她粗鲁的话语、无耻的行径,你觉得她应该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