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没什么,”林誉之说,“可能是小石子,崴了一下,不要紧。”
林格说:“你那条腿,之前出车祸时刚刚伤到。”
“没事,”林誉之说,“又不是大毛病。”
他倒是平静,背着杜静霖一路到了医院。在急诊室等杜静霖的血液化验结果时,林格蹲在林誉之面前,眼巴巴看他那条伤腿。
林誉之扶她起来,林格不起:“让我看看。”
林誉之说:“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不方便脱鞋。”
林格说:“那我站远点。”
林誉之还是不肯:“等杜静霖出来后,我再去看医生。”
林格终于勉强点头,她坐在林誉之身旁,好久,说:“我没想到你对杜静霖这么好,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林誉之侧脸看她,“以为我会祈祷他高烧烧成傻瓜?”
林格说:“肯定不会那么恶毒啦,他毕竟是你的弟弟。”
这一句调侃没有得到回应。
林格双手放在膝盖上,忐忑望林誉之,后者正凝视她,笑容轻微。
“不瞒你说,”林誉之说,“我的确有过这样恶毒的念头。”
林格愣:“啊?”
“但也像你说的,他是我弟弟,”林誉之说,“尽管我不想承认,尽管我只想和你分享着血缘关系。”
“除这个之外,”他说,“还有一个原因,格格,他是你好朋友。他生病,你也会担心。”
林格语无伦次:“因为你善良。”
“没必要用这种客套话来粉饰太平,”林誉之笑,“格格,你知道的,爱屋及乌。”
他抬头,看了眼医院雪白的灯,问:“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今天晚上,我和静霖同时发烧,你只能送一个人医院,你会选谁?”
春光与雪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林格靴子上的雪, 干的部分已经掉下来,还有些被气温烘化了的,湿漉漉地贴在鞋面上, 像踩过了整个江南的潮潮润润雨季。
她没有用“幼稚”来同林誉之斗嘴, 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抬手,搭在他膝盖上,轻轻放松,放松,直到手掌心完全地贴合在他冰冷的膝盖上,寒气侵体,他现在摸起来就是凉的,一块儿在雪地里长途跋涉的石头。
林格说:“你们俩我可都抱不动。”
这样说着, 她又皱眉, 好久, 才说:“我不知道要选谁。”
林誉之说:“为什么?”
林格说:“……就是很难取舍,他是我好朋友,这次又是因为我才来的, 如果他因为我出了意外,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安心——”
“所以你下意识的反应是选我, ”林誉之笑,“我知道了。”
林格愣了:“我可没这么说。”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林誉之含笑, “谢谢你。”
暴雪天的急诊室比以往都要安静,走廊上的雪白地板反射着皎洁白光, 林格坐在木质长椅上, 听到远处病房里的交谈声, 这一切都安稳得不像极端的恶劣天气。林誉之等待着杜静霖的诊断结果,而唯一的妹妹则在旁侧安静地陪着他——
这样寻常的场景,却令林誉之忽然想,倘若他和林格有个孩子,如今天这般,暴风雪夜里,一同送孩子去医院诊疗治病,似乎也不错。
不太妙的念头在脑海中只停留了不足十秒,林誉之摘下妹妹的围巾,弹一弹上面的积雪,放在膝盖上,抚平上面被融雪沾湿的痕迹。
如果换在三天前,林誉之绝不会送杜静霖去医院。
他顶多给杜静霖找些物理降温的法子,给他吃足量的退烧药,而不是这样,冒着风雪,在糟糕的夜晚背着杜静霖一路走来。
三天前的林誉之草木皆兵,稍有向妹妹示好迹象的异性都会被他划到危险禁区;而现在,他却愿意主动送杜静霖,还让妹妹陪着。
不需要深究转变背后的原因,林誉之比任何人都清楚,杜静霖真应该感谢他提出的那个真心话大冒险。
还有杜静霖提出的打地铺睡觉。
但林格现在靠近他,究竟有几分出于真正的喜爱?还是说,只是习惯了依赖他?
倘若不去深究、不去苛求一颗真心,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无区别,可惜人是贪得无厌的生物。
一想到昨晚林格主动钻入他的被子,林誉之对杜静霖的忍耐便能多上两分。
杜静霖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流感病毒引起的发热,需要输液治疗,有一定的传染性。林誉之给林格戴上口罩,想把她送回去,林格不肯,坚持在这里陪诊。
早餐在医院里吃的,林誉之去买的饭,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都没有加糖。
大冬天的,路途难行,好在暴风雪停了,市政也开始工作,清扫地面冻结实的积雪、撒融雪剂。
杜静霖烧得嘴唇都掉了一层皮,好在温度降下来了,他倒是矜持,捂着脸,拒绝林格看他此时的糗样,唉声叹气,说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丑。
林格不为所动:“你高中时候坐人摩托车摔掉一颗牙的样子我都记得,现在又害羞什么?”
杜静霖说:“这不是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林格递过去豆浆,“喝,多吃多喝,早点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