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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才停,蚊虫立马卷土重来。
赵睦拍拍斜挎在身上的皮製包,挥手扇打疯了般在她耳边吵架的蚊子,眉头拧老高,纯粹是讨厌蚊哄:“调查江平周围七府,我猜测,啧——”
说着,赵睦大力拍猛然一疼的后脖颈,是被蚊子叮了。
顺手抓几下被叮咬的地方,留下几道红印,赵睦继续道:“我猜岳使准备把这些水往周边某个地方引,月余落雨,上游涨水厉害,大江支流可谓变化莫测,这边水排进哪条支流都有极大风险。”
高仲日稍加思索,抬手指向不远处于昏暗阴云下若隐若现的连绵山体,“难不成还能在山里开条沟,把水引海里?那太异想天开。”
且不说翻过连绵的乌衣山山脉后离海仍有很远距离,单是向大山借路把水引过去,说起来都有些天方夜谭。
为佐证自己想法,高仲日又指指脚下堤坝,道:“这么个摇摇欲坠的玩意,你觉得它能撑多久?一旦决堤,它下头,板青镇几十万百姓一个都跑不了。”
赵睦转身往堤坝后头瞧,底下隐约炊烟袅袅,是啊,现在傍晚,是做饭时候,“怎么不让先搬走?”
高仲日正要回答,不远处传来当当当几声不紧不慢的铜锣声,紧接着是道男人略显沧桑的声音,高亢嘹亮三声重复:“水过廿一则,无溃虞!”
是监水吏在巡坝。
“搬他姥姥的腚!”高仲日在监水吏声落后骂了句脏话。
高强度当差压力下,疲惫使人粗口连连,高仲日不骂两句不足以表达此刻情绪:
“我前二十一年算白活,竟不知道朝廷和衙门在宗族势力面前鸟威信没有,下头,就后面山下头那帮人,岳使带人过去走访,一听说是来要人家搬迁的,直接狼牙棒招呼,给我们打出来,倘非有守备军同行护卫,我们怕是直接把命搁在那厢了,靠他母,刁民!”
有飞虫扑进嘴里,高仲日呸呸往外吐,比出一个巴掌来,也不知是惊叹还是讥讽:“几十万人就五个姓氏,这他妈娶个媳妇不都得从外地娶?!”
“这么庞大啊,”赵睦继续扇着围绕在周围伺机叮血的飞蚊,“我在南边读书时,见过最多的就是一个村,七千余人,同宗同源。”
高仲日道:“我之前听守备军里有个兄弟说,他今年之前一直在长右水军当兵,长右里就是家族势力严重,拉帮结派内斗不断,打仗打不成全都因为这,长右大帅压根管不了,要不是收復坞台川时,开山军几万人进长右军里狠狠搅和了一把,长右内部现在还在你争我抢呢——诶,水毛!”
正和赵睦说话的老高隔过赵睦衝堤坝那头走过来的少年招手,大声问:“草鞋哩?中午不刚给你修好,怎又不穿?仔细蚂蝗又钻你脚板板下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