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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空窗的男人

 

一周前,展萧苔刚下班,回家碰到了擅闯民房的欧希涯。

等展萧苔说完让欧希涯滚出去的话后,两人面面相觑,相距2米远。

不等展萧苔发力,欧希涯就先轻声细语地回答:“没用的,这栋公寓,是我家的。”他说话时还有一字一顿的毛病,配上如炬双眼令人很有压力。所以,展萧苔更火大了,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个人空间被无时不刻得突然侵占。展萧苔脑中快速浏览了一遍打架斗殴、正当防卫、故意伤害的罪名指示,他看看自己沙包大的拳头,很想立马冲过去跟那个看起来就没有呼吸过多少阳光的青年打个不可开交。

展萧苔没有,因为对方拿着菜刀。

锃亮的刀面还沾着一些香葱,细看的话握柄的手似乎在发抖。展萧苔恶狠狠地看过去,欧希涯也看过来又迅速移开,不敢对上眼睛。

展萧苔气得尬笑了出来:“哈哈。”

他从裤口袋掏出手机,点开界面。

欧希涯静静地看着他,不由好奇地问:“你在,打给谁?”

展萧苔:“警察。”

欧希涯蒙了几秒,接着他解开围裙,放下菜刀,擦了擦手。正当展萧苔以为他要开大招制服自己的时候,欧希涯惴惴不安地开口:“你打完电话,就过来吃饭,好不好?”

展萧苔贴在耳边的手机顿了几秒,按下拨号键。

欧希涯又拿起了菜刀,展萧苔时刻警惕着,却见欧希涯把刀尖调转,对准了他自己。

展萧苔汗毛炸开,惊喝道:“你干什么!你停下!”

这把菜刀严格来说是大马士革钢剁骨刀,耐用丝滑,但直直捅进去的手感是不如水果刀的。欧希涯的动作是连贯的,没有停滞的,他压了压手,让最锋利的90°刀尖刺进了腹部,刺破了皮肤,血迹清晰地从白衣中渗出来。

欧希涯还在柔声说话:“电话接通了吗?”

展萧苔惊恐到挂断了电话,他“啪”地扔掉手机。

然后举手投降:“我不打了,我不打电话了,行行好!别玩这一套!”

欧希涯果然没有再进一步扎进去,他只是以为展萧苔在害怕因为流血事件上法庭。所以在腹部还渗血的阴间情况下,欧希涯懂事地安慰展萧苔:“没事的,等你接通电话再打120,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有事。”他雕琢得无比的脸庞反射在刀面上,太阳穴已经浮起了薄汗,忍痛的反生理行为却让他说话变得异常顺畅。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中国话?

平凡男人展萧苔差点大脑当机,他伸出手颤抖地指了指欧希涯,又抖着手收回来。他看看欧希涯一脸不以为然的叼样,再看看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他看一眼,就看到那把亮得吓人的刀和后面自动打上马赛克的刺眼红色。

而欧希涯奇怪又热切地看着像个呆头鹅的展萧苔,手指无意识合上。

展萧苔盯到了这个动作,他如惊弓之鸟,大吼了一声:“好!!!!!!!”

展萧苔在自己家大喊大叫:“我知道了!!!!!!!!”

“我先吃饭!!!!ok?!!!”

展萧苔像条上岸的倒霉死鱼剧烈地呼吸,他妥协了:“你,小欧是吧?先把刀放下吧?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们一起吃饭吧。

最后一句话宏伟地、响亮地在欧希涯脑子里回荡,他面容微微松懈,瞳孔放大,嘴角扬起,一扫方才恶魔般的自虐气质。他局促地点点头,慌乱地拿出刀,血迹沿着刀刃滑下去了几厘米,让盯梢的展萧苔呲牙咧嘴起来。

欧希涯有点想哭,他把刀弄脏了,但展萧苔还是愿意和他一起吃饭。

而展萧苔终于敢往前走一走了:“那个……”

陷入自责的欧希涯不等展萧苔接近,就冲进厨房,“哗哗哗”的水流声传出,欧希涯用家里的次氯酸把菜刀洗了又洗,然后放回了刀架。

展萧苔在原地放空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负责的那些推理。

呜呼,我以后要对刀字过敏了。

等欧希涯嘴唇发白幽灵似地走出来,展萧苔已经在桌上打开了医药箱,拿出绷带和消毒水。

展萧苔:“你自己会处理伤口吧。”

欧希涯绞着手,点点头,他接过来,腼腆地说了句:“谢……谢。”

在他眼里,手里的东西刹那间都化成了爱心ok绷和爱心药水,令欧希涯憋着喜悦不敢再说话。

欧希涯还记着一起吃饭,他迅速地擦上碘伏缠上绷带,全程背对展萧苔,面不改色,一声未出。展萧苔已经坐在了餐桌边上,他帮欧希涯也摆好了碗筷。欧希涯坐上自己的位子,他和展萧苔并排,接着挪了挪椅子靠近展萧苔,两个肩膀近得几乎打架。

展萧苔:“……”

想说些什么,但又好怕他拿着刀叉就往身上捅。

展萧苔故作关心道:“咳,肚子那里我建议你还是要去医院看看,万一破伤风就不好了。”

然后夹了一筷子自己最讨厌的……嗯?

展萧苔定睛一看,桌上的菜色亮眼,口味清淡,都是他爱吃的。欧希涯做了三菜一汤,虾仁蒸蛋、清炒基围虾、广式虾饺以及冬瓜排骨汤,全方位命中了展萧苔的胃。欧希涯脸长得不食烟火,人看着不食阳气的,但额外擅长洗手羹汤。展萧苔尝了口最好分辨的虾饺,虾肉明显鲜明弹劲,堪称佳肴。

展萧苔一脸复杂,欧希涯立马说:“是不是,不好吃啊?”

展萧苔脱力地回答:“说实话,很好吃。”

该死,早知道饭菜不错,就先把便宜占了再说!

他真心实意,然后夹了一块排骨到欧希涯碗里,又说:“辛苦了,多吃点。”

欧希涯诺诺应下,他吃一口,就瞥一眼旁边的展萧苔,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靠得极近。展萧苔两眼装蒜,埋头苦干,他被先前的阵仗饿得前胸贴后背,捧着碗筷子推饭的速度比中学生被敌方推塔还要快。

展萧苔吃完饭就打算喝汤,欧希涯似乎知道这个习惯,盛一小碗,舀了一小勺。而他刚刚这几下正好无死角挡住了展萧苔去拿汤勺的动作,展萧苔装作无事发生地放下碗,坐回去。

欧希涯吹了吹汤,递到展萧苔嘴边:“不烫了,喝吧。”他在桌底下的腿紧紧勾着展萧苔的小腿晃了晃,夹在自己腿间,两对长腿就那么藕断丝连着。

诚然,一个s级的浓颜美人贴身喂食是非常引人遐想,令人心折的。

对展萧苔而言:心不心折我不知道,我小腿要狗日的折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差点没绷住从武松变成武大郎,然后乖乖低头喝了一口欧希涯勺子上的汤。吃什么他都喜欢先闻一下,再用嘴尝,厚厚的嘴巴包住勺子,顺势吞咽下去,下垂的短短睫毛跟着动作抖了抖,宛如一只巨大的猫咪。

展萧苔用力抽了下右腿,没抽动,他避开欧希涯的二次喂食。

“我喝过了,能把我腿放开了吗?”

欧希涯担忧:“一勺就够了吗?”

展萧苔:“我鸟胃不行啊?”

闻言,欧希涯松开了腿,展萧苔猛跳起来,他贴着墙壁,姿势就像中世纪全身覆盖的骑士盔甲。他颇有底气:“我吃好了,你也吃好了吧,出去。”

没吃几口的欧希涯这次没再出其不意,他摸摸自己腰腹的绷带,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大门。

展萧苔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想起什么般,他叫了声欧希涯:“等等。”

展萧苔:“帮我把碗洗了,还有饭钱我不包。”他是一点亏都不想吃。

有些冰冷的要求却让欧希涯迅速调头,宛如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全职免费保姆,生怕展萧苔不压榨他。洗好碗收拾好,展萧苔就把欧希涯赶出了家门,并勒令他少晚上来串门,不然睡眠质量太差回会在公司里猝死,欧希涯果然中招,连连答应。

后来,不知是因为养伤还是在蓄力,欧希涯消失了一段时间,展萧苔得到了有限的清净。

未成年刀具被迫作案未遂后,买了个菩萨供着烧香的展萧苔:“我佛慈悲。”

现在答案出来,欧希涯果然是在蓄力,又在周五给他来了个大的。

欧希涯突然找上门,说过几天就来他们公司上班。

听完后,展萧苔无所谓地点头。对欧希涯这样的人,越是抵抗,结果越是炸裂。不如不拒接,不接受,不表现,而这正是展萧苔擅长的。

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你这样怎么通过面试的?”

欧希涯:“找了人……”他忐忑地等待展萧苔的评价。

“哦。”展萧苔毫无意外,他没什么恶意地打量了一番欧希涯,“你到时候就穿这样来上班?”

欧希涯虽然说是来送便当,实际上特地在他自己的意义上打扮了一番。他灰黑的头发居然有几根挑染的水蓝色,翻卷在耳钉处,额上残留的凌乱发丝引出眉骨上的圆钉,跟银色的唇钉呼应着,五官浓墨重彩,艳丽深刻。他脖子上还戴着项圈似的choker,锁骨里面藏着蜿蜒的纹身,今天套了一件印着hell血字的宽松黑卫衣,蹬一双马丁靴,亮面的皮裤长腿过于张扬,摘下兜帽后更是鹤立鸡群,亚文化的束缚感似乎令他怡然,宛如蒸汽波视频里才会出现的神秘角色。

相比起来,方恋的穿着注重剪裁,会显得更保守简单,色调清冷。但方恋的仪态足够秒杀其他人,更会有主流模特的感觉,下巴附近冷媚的红痣又多了几分难以把控的个性。

没想到展萧苔会注意自己的穿着,潮人欧希涯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脸颊淡红,盯死了展萧苔却不说话。

展萧苔又不笨,看到对方这副逃避的模样,就知道是因为周围人太多了,他不自在。

就你这牛样还来上班?

展萧苔心里哈哈大笑,他就等着欧希涯出尽洋相,被社会毒打,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不过他还是佯装善良,嘱咐道:“我们公司不硬性要求穿西装,你来的时候穿普通点就行。”

穿土点,臭小子,你潮得我风湿都要犯了。

欧希涯还摸着自己的戒指,他应声虫似嗯嗯了几下。

展萧苔摸了摸鼻子,手里的便当盒还有余热,于是他把方恋送的乌龙茶拍到欧希涯身上。

“便当的谢礼。”展萧苔一点都不心虚地说。

欧希涯不摸戒指,改摸乌龙茶了,他当珍宝一样捂在怀里。

展萧苔:“别这样揣着,上面都是冷凝水。”

欧希涯摇摇头,他高兴地没话找话:“小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乌龙茶。”此乃谎言。

你猜?

展萧苔实话实说:“我喜欢喝,就选了这个。”此乃半真半假。

欧希涯满足地用脸碰了碰冰凉的乌龙茶瓶身,他得意忘形起来,试探地问。

“我一会走,可不可以亲一下。”

展萧苔拎起袖子,举起拳头,笑着说:“滚。”

没太久欧希涯就离开了,大厦里来往不停的人群已经开始让他闷闷不乐了。他没走旋转门,而是推着小门,捧着瓶子一出去就戴上了兜帽,仿佛想藏在衣服底下,背影灰溜溜的。诚实的不安和对展萧苔的依恋

展萧苔看着欧希涯走了出去,再看了眼表,午休差不多结束了。他晃着手里的便当,大步走向电梯。

欧希涯?他能坚持下来,我展某人就喂他吃奶!

展萧苔立下了铁血誓言。

展萧苔兑现了允诺,把方恋从黑名单拉出来,放在了前任组别里。方恋迅速就发了一个地址定位,说:“周六11点在这里见面。”

然后觉得语气太强硬,撤回了这条,又发了新的信息。

方恋:“周六11点,在这个餐厅吃饭,好不好?”方恋提到的餐厅是一家私房菜,有大厨坐阵,价格和环境自然不言而喻,也是在展萧苔一直想去吃的榜单上。

展萧苔发了一个猫猫敬礼的表情包,方恋秒回了一个猫头亲亲。

然后,在大好晴天的周六,展萧苔愉快地爽约了。

展萧苔八点起床就开始锻炼,他懒得出门,用家里的器材运动了一小时。接着它随便煮了点牛肉填饱肚子,吃完躺在椅子上,打开游戏机,戴上耳机,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而落在枕边的静音手机屏幕上时不时弹出一条接一条消息。

方恋:“我到了。”

一小时后。

方恋:“萧苔你怎么了?”

语音未接通。

“你忘了吗?”

“……”

最后一条:“明天周日,我们再来吗?”

直到下午4点,展萧苔才扑到床上拿起手机,他眯眼看着方恋的消息,扑面来就是一股死鸭子嘴硬的倔强。展萧苔撑着下巴,发了条语音过去:“不好意思啊,我睡到这个点才起来。”懒洋洋的声线缺水般沙哑。

方恋大方地表示:“你没事就好。”

“那明天再去吧?”

展萧苔不说话,只是发了个摇头的图。

方恋补充道:“那家很好吃,你会喜欢的。”

方恋:“我请客。”

展萧苔还是不回,他已经去洗澡了。

方恋坐在露天的用餐区,面前的咖啡和另一杯未动的柠檬水里冰块都融化光了。他即使坐着也背部挺直,优雅地翘着腿,戴着蓝盘腕表的左手点在膝盖上,沉静地看着手机单手发消息。

有大胆的人来搭讪,询问是否可以坐他身边。

方恋头也不抬,过于傲气,冷冷地说:“有人,不行。”对方只能讪讪离开。

他等了展萧苔五个小时。

方恋扣下手机,结账离开。

洗着头毛哼着歌的展萧苔自然是故意不去赴约的,法的袭击,直接一拳打在欧希涯的肚子上。两人在地上激烈厮打起来,没人敢去拉架,展萧苔头疼地咒骂了几句,要去拉开方恋却被那股肆虐的暴力推到一边。

突然一道刀光闪烁,逼得气温都降了几分,有人惊恐地叫起来:“流血了!”

场面霎时间慌乱了,离散的血点滴在瓷砖上。展萧苔冲过去看方恋,但令他震惊的是方恋手里握着一把鲜红的美工刀,血珠顺着刀锋滴在展萧苔的膝盖上,方恋愣住了一样盯着手里的刀。展萧苔连忙去看欧希涯,这一看吓得他差点闭气,他迅速扶住欧希涯,捂住了他在出血的腹部,薄薄的衣服把血腥感扩散得越来越大,锈味也和欧希涯苍白的脸一起变浓。

展萧苔向人群吼了一声:“打120了吗!”

“打了打了!马上就来了!”

展萧苔脱下自己的外套按在欧希涯的伤口上面,他拍打着欧希涯的脸:“坚持一下,喂,医生马上就来了。”欧希涯嘴角被打破了,脸上也很狼狈,他躺在展萧苔怀里,难过地说:“好痛,小苔……好痛……”

展萧苔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没事没事,医院离我们这里就3公里,几分钟就到了。”

欧希涯看到了对面的方恋,转头就窝到展萧苔臂膀里。他传来惨兮兮的虚弱声音:“小苔,陪我好不好?”

展萧苔:“好好好,我肯定陪你,我给你当护工。”

欧希涯得寸进尺:“一辈子吗?”

展萧苔此时都有些无奈:“你一辈子都想躺医院里吗?”欧希涯摇摇头,无声地看着头顶上的展萧苔。方恋松开了美工刀,仍由它掉在地上。

终于,救护车哇啦哇啦着响亮地赶到了,欧希涯被抬上担架,展萧苔上了救护车,方恋也跟着上去了。展萧苔下意识就问:“你去干嘛?”人群嘈杂,他的声音有些大,听起来好像很不满。接着就被欧希涯拉走了注意力,没来得及管一旁的方恋。

“……”方恋张开嘴,却没说什么,他的腹部也是一样绞痛得他面无人色。

展萧苔坐在医院的公共大厅里,他拿着欧希涯的病历本,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加油,没什么过不去的。”旁边的大爷忍不住对他说。

展萧苔转头,攀谈起来:“谢谢叔,你来看病的吗?”

大爷好心态地笑笑:“是啊,脑瘤。”

“……”展萧苔一个卡壳,“您现在有不舒服吗?”

大爷:“没事。”

脑瘤还没事?展萧苔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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