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珍娘?”杨晟真立在门外,凝视着格门若有所思。方才他在路上,还是觉得他应该多安抚她一些,她心思细腻,容易想多,若是因为今日的事又被她误会了去,便不好了。
门内依旧没动静,杨晟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不过离开半刻钟的时间。且她又经历今日的事,心思细腻的人,又怎么可能睡得下去。
“珍娘,我有话与你说。”
珍娘?
里间的洛宁看着身边的男子,即使隔着漆黑的夜幕,她依旧能察觉到几分危险的意味儿。
心里对杨晟真又气又怒,同时更害怕他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衫,提了一口气心却依旧心有余悸,还好方才她与知韫哥哥只是拥吻抚慰,并未做到那一步,否则他来了站在门口若是听到,到时被捉奸在床,她和知韫哥哥便完了。
洛宁披着外衣,看见身边的男子跃上房梁后,才缓缓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迎着月辉,杨晟真看清披着外衫,鬓发微湿的女子,以及铺面而来的酒气,一时眉头紧锁,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他就知道,她还是会多想。不过他也有错,他暂时说不清王绘青的事,只能转过来安抚她。
“你喝酒了。”不是询问,而且肯定。洛宁想起方才氤氲在周围的酒香与浓厚的男子气息,一时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她现在只盼着知韫哥哥方才没有在不合适的地方留下印记。
“珍娘。”他似乎也没有想追究的意思,而且抬起靛青的长袖,将他那串经常带在手上的佛珠取下,重新调整大小,系到了她的右腕上。
即使这样,佛珠带在她手上依旧显得松泛。
洛宁不明所以得看向他,杨晟真放下她的皓腕,“珍娘,这串佛珠自我记事便一直戴着。是我母亲从净禅寺求来的。这么多年,也确实能护我安康,今日我把他予你,愿珍娘一直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洛宁蹙眉不语,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竟然觉得戴在她腕上的佛珠愈发烫手,刹那间她竟然想回头看看。
“二表兄,这实在太过贵重,且对你意味非凡,不该给珍娘的。”思虑之下,洛宁还是打算将佛珠取下,却被他及时制止住。
“正因为对我意义非常,所以我才想把他赠你,从前我确实希望自己安康喜乐,可如今我却希望你也安康喜乐。珍娘,只要你信我,我便不会让你失望……”
对他意义非常,纵然陪伴了数十年又如何,不还是轻而易举的赠与旁人吗?甜言蜜语随口捻来,若不是她那日亲眼所见,若不是那一纸烫金婚书送进杨府,兴许洛宁真的会信了他。
“……我信二表兄。”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想到里间的人,洛宁只想咬下自己的舌头。她在心底说服自己,她只是希望杨晟真得了好能早些离开,别再站这碍她的眼了。
“珍娘,烈酒伤身,今日早些睡吧。等后日我带你出去。”
“啊?”见她仍在发愣,杨晟真抬手勾起食指,轻蹭了蹭她的鼻尖,洛宁吓得旋即紧闭双眸。
待她再抬起眼眸时,方才的男子早已离去。只剩眼前的那愈来愈远的颠蓝身影,逐渐与夜幕融为一体,再也看不清,看不见……
争论
回到房内, 洛宁将烛火点燃,持着灯台去了里间。
微弱的烛火猛然跳动,洛宁垂眸凝视着闪动的火苗, 握着灯柄的手紧了紧。她走进了里间,仰起头向梁上压低声音道,“知韫哥哥, 他走了,你下来吧。”
顶上一片寂静。洛宁想起方才杨晟真对她说的那些话, 是不是也被知韫哥哥听了去。她顿时拢紧秀眉,眼眶湿润, 定定地向上看去。
手中的烛台闪动的愈发明显, 几欲熄灭。洛宁唤了数声, 却仍不见人回应。她愈发忧虑, 直到冷风划过脸庞, 她稍稍侧身, 才发现里间的那扇支摘窗正大剌喇地敞开着。
心中莫名堵着一口气。方才他们二人分明是情正浓时,却偏偏被人打断。知韫哥哥又会怎样想她与杨晟真?
她与知韫哥哥早已得过父母的认可, 毕竟将来也会成婚, 提前夫妻敦伦也无可厚非。
知韫哥哥走了,她还得将屋里的东西收整一番,万一明日未雨和先雪见了,再传给杨晟真。要是和今晚她独自饮酒的事对不上,恐还要惹他生疑。
洛宁将支摘窗合上,又用手中的灯台将屋内的所有灯烛都点燃。收拾完地上的碎瓷和凌乱的桌案后,洛宁本欲休息, 可瞥见博古架后躺着的两个女子,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未……未雨?”见她和先雪正没有知觉的躺在地上, 洛宁抬眼小心翼翼扫过她们。脑海中一时不由得想起了云芝。她急忙上前,探了探未雨和先雪的鼻息。
感受到她们平稳的气息后,洛宁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仿佛被抽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还好她们没事,不然麻烦就大了,她心中亦是不愿知韫哥哥再度杀生,有时候沾的血多了,她心中便愈发不安和愧疚。她只想好好的活着,和知韫哥哥一起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并不愿将他们的幸福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
不过,说起来,知韫哥哥今晚确实是怪。早上她还见他与黄灏钦一起匆匆而去,到了夜里却藏匿在她房中饮酒,还强行……
视线渐渐落在手中的佛珠上,洛宁默默闭上了双眸。
越到冬天,天气便愈发寒凉,从昨夜开始,雪花纷纷扬扬落个不停。想起了杨晟真说的要带她出去,恐怕也就是今日。洛宁躺在榻上,蹙眉沉思。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去扶光院拿回东西,如今杨晟真要出去,这于她而言不是天大的机会?
那就装病,不去了?
洛宁正想着,未雨和先雪已过来请她,说是二公子要带她出去。
洛宁心里正别扭着,却蓦然想起昨日去看杨嘉雨却被拦在外面的事。因着那日,杨嘉雨失手用瓷瓶砸伤了黄灏钦,被杨老太太罚跪祠堂。她昨日想去探望却无功而返。
她正愁见不到杨嘉雨,也愁杨晟真总是待在扶光院,如今不是一举两得?
洛宁想也未想,穿着厚厚的牙白色兔绒大氅,撑着油纸伞过去了。
洛宁被人带到了扶光院,抬眸间发觉那人正撑着伞立在覆雪的银杏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一身月白道袍和藏青鹤氅将他衬托得格外俊朗,似乎要与这雪色融为一体。
“走吧。”
显然他已等候她多时,洛宁咬了咬唇瓣,眸中闪过一瞬无措。
“二表兄……珍娘今日不想出去。”她说着,脸颊微红,怕被他看着,又迅速别开脸去,“今日雪下得这么大,且珍娘本就体寒……”
看她将小脸缩进兔绒颈子中,神情娇羞又无奈,杨晟真心中恍惚,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无碍的,马车是暖和的,到时候珍娘莫下车就成。”
洛宁隔着纷纷扬扬的雪与他对望,她微微抬起下颌,从蜜合色油纸伞下伸出纤瘦的柔夷试图去接住垂落的雪花。冰凉的雪羽触碰到温热,旋即在她掌中消融,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流下。
洛宁笑着看向他,唇角扯出一丝无奈,“二表兄,嘉雨妹妹还在跪祠堂,这雪这么大,她身子又向来不好。若是洛宁今日真能畅然与二表兄一起出去游玩赏雪……洛宁不愿欺骗二表兄,一想到六妹妹,洛宁便没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