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本来就会赢，这不是我们一开始都有了的共识吗？」她稍微低下头，避开齐洛恩的视线。
打从最初，赢得这场契约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会不会达不到这个目标了呢？邵莞歆疑惑了。
「那现在呢？你觉得自己会赢吗？」他追问，但也不忘提醒她，「在回答问题之际，你也要一边吃东西，别糟蹋了阿伟的苦心。」
「喔。」她假装不在乎，切下一块肉。
「但也不要忘记回答我的问题。」他挑起一边的眉毛。
她拿起一旁已经倒好的红酒，顿了顿，「知道啦。」
「嗯？」他双手併拢，顶住下巴，撑在桌子上，等着邵莞歆的答案。
大约三十秒后，邵莞歆才缓缓开口：
「现在的答案还是一样。我会赢，而且是必须要赢。」她喝下一小口红酒。
「为什么？」齐洛恩皱眉。
邵莞歆摇晃手中的酒杯，「因为我答应过小雪我会赢。」
齐洛恩摇摇头，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但是她已经不是你朋友了。」他语气轻淡地指出。
邵莞歆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很快地咀嚼完，吞嚥。她思考着。
「那不是重点，承诺这种东西永远算数。」她回答。
但下一秒，齐洛恩马上反驳：
「难道你不害怕吗？」齐洛恩皱起眉头，语气有些激动，「你不害怕你自己最后爱上我吗？」
邵莞歆一愣，手轻轻放下叉子。
她抬起头，双眼正视着齐洛恩。
她当然害怕，但她更怕的是，现在的自己，早就已经爱上他了。
为什么爱上一个人可以如此容易？忘记一个人却如此困难？邵莞歆有点难过，但，说不出口。
因为眼前是她的敌人，是她契约游戏里唯一必须赢过的人。
「你呢？你就不害怕吗？」邵莞歆选择避而不答，反而回过头来问齐洛恩。
但齐洛恩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轻而易举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已经开始害怕了。」他说着，声音充满磁性，眼神依旧直盯着她粉嫩的脸庞。
邵莞歆因为他的回答而愣住。
齐洛恩的脸上没有笑容，像是为了证明他是认真地似的，嘴里又重述一遍：
「我已经开始害怕自己会爱上你了。」
他倾身向前，靠近邵莞歆，双眼几乎能够勾魂摄魄，但其中却隐含着十足的诚恳。
「我担心你，从你被久城中学的女老大围堵之后，我就一直很害怕你会受伤；当你和呈亦宇或俊他们走得太近时，我会焦虑，因为害怕你会喜欢他们胜过我；我一直很担心，但却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边说边垂下眼睫，但依旧能看出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那看来颓丧又不安的齐洛恩再度出现在邵莞歆面前。
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是那一次在她房间醒来，呈亦宇跟她告白完的隔天早晨……
邵莞歆记起，那时候的他就和现在没两样，眼神不安，说话没有自信，简直像隻丧家犬。
但不知怎地她却心疼。
她放下酒杯，伸手碰触他，希冀着能分一点自己的温度给他。
齐洛恩心中原来是这么不安，他佯装出来的自信，其实只是一种保护色而已。
她突然想起阿伟昨天晚上对她说的话。
齐洛恩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孩，但最后却是以悲剧收尾，女孩与他最要好的一个朋友一同离开了，留下他一个孤单、受创的灵魂。
而那样的灵魂，直到现在还在他的体内挣扎着。
挣扎，困惑，痛苦，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救赎。
也许现在他的坦承，也是一种告解的方式？
但邵莞歆不明白，现在的他究竟是在释放自己真正的痛苦，抑或是刻意假装，假装自己已经为她着迷？
这是赢得契约的一种手段吗？
邵莞歆也痛苦，她的情形其实和齐洛恩又有什么差别？但是她不能示弱，因为她害怕自己流露出真正的心情。
可，齐洛恩现在是在假装吗？他看起来明明那么痛苦，那样的痛，应该是没有办法佯装出来的吧……
邵莞歆眉头皱起。她决定相信齐洛恩，但如果这只是一场骗局，那么，她会自己承担后果。
但，她绝对不会输。
因为不能输。
「齐洛恩……」邵莞歆低声呼唤，齐洛恩缓缓地抬起头。眼里头尽是挣扎。
「能听见你这么说，其实，我很感动。」她微笑，「我也很开心，因为……」她有些难为情，但这些话她也一定要说出口，「我和你有一样的感觉。」
齐洛恩惊讶地睁大双眼，脸上的愁容已不復见。
「真的？」他雀跃万分，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邵莞歆身旁。
邵莞歆也站起身子，抬起螓首，看着齐洛恩认真凝视的双眸。
她再度露出温暖的微笑，点点头。
下一秒，齐洛恩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拥入怀中。
邵莞歆有点紧张，她能清楚听见他们两人的心跳声，碰咚、碰咚，两人的节奏竟是如此协调，令她惊奇。
这一刻，谁都没有松开双手。
「如果可以，你愿意当我真正的女朋友吗？没有任何契约的束缚。」齐洛恩轻声问，语气令人如此动容。
邵莞歆沉默许久，才缓缓回答，「如果没有现实中那么多的限制，我会。」
「如果没有契约呢？如果把那一项条件拿走……」齐洛恩的语气像是恳求，希望邵莞歆会点头同意。
但邵莞歆并没有这么做。她紧咬下唇，挣扎着。
但是她的答案显然伤害到齐洛恩的感觉。
「对不起，可是，还是不可以。」她的声音很小声，但还能隐隐约约听出声音中的颤抖。
齐洛恩轻轻地松开双手，看着眼前的邵莞歆。
她的神情，一样流露出痛苦，那是无庸置疑的真心。
「为什么？」齐洛恩的声音底下隐藏着深沉的痛。
她摇摇头，「请你不要再问下去了，我不想伤害你。」
她勉强露出笑容，稍微偏过身子，指了指桌上的菜，「我们还是快吃吧，你不是说不要浪费阿伟的一片苦心吗？」
齐洛恩苦笑，点点头。
但对话结束之后，齐洛恩品尝这些菜餚却食不知味。
他的脑海里深深烙印着邵莞歆方才难过的神情。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给的答案是否定？又为什么要求他不要继续追问？
为什么那个答案会伤害到他？
齐洛恩苦苦思考着，却依旧寻不着正确的解答。
但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契约对他们两人来讲，都是一种没有必要的束缚。
将他们俩个人系在一起，却也同时困住了他们。
但过了今天，离契约结束就只剩十四天了。
十四天有多长？又有多短？
他们没有确切的答案。
※
「你为什么要答应？」男孩眉头紧锁，盯着地板。
地板是由一块一块的磁砖拼凑起来的，洁白的磁砖像是刚拼凑好似的白得乾净。
夏孟晴低垂着眼睫，没有回答。
「回答我！」男孩愤怒地大吼，抬起头，双眼充满不满，直直看着夏孟晴的脸。
原本面朝窗户的她转过身，望着眼前的男孩。
「阿海，你难道不懂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夏孟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孱弱，但充满了坚持。
「但是你为什么不先和我讨论过？为什么你要擅自下决定？」阿海的声音充满了不谅解，口气很衝。
夏孟晴的声音带着哽咽，但眼神依旧坚定。「如果我事先告诉你，你会让我去找阿伟吗？就算你答应了，你也不可能让我单独过去，不是吗？」
阿海皱起眉，握紧双拳。
夏孟晴所说的话一点也没错，但也因为她说的话一语中的，让阿海的情绪陷入更深沉的愤怒。
那次在流心见面，他答应过齐洛恩不会再出现在他们一群人的面前，而今夏孟晴却隻身找阿伟见面，当然使他气愤难当。
这是他所选择的，当他眼前出现两条叉路，一头是爱情，另一头是友情时，他犹豫，却依旧选择了爱情，也就是夏孟晴。
这是他的选择，所以，夏孟晴也应该站在他这一边，共同遵守他给齐洛恩的诺言。阿海打从心底如此认为，但他没有想到夏孟晴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觉得我背叛了你，对吗？」夏孟晴红了眼眶，声音勉强装得平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这样对我一点也不好！我不需要打破承诺！我还能够遵守齐洛恩眼中我仅剩的一点信用！」阿海大吼，但当他看见夏孟晴逐渐泛红的眼眶时，他的表情渐渐软化了。
「……对不起。」他低下头，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夏孟晴因为哽咽而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阿海垂下头，两隻手撑住额头，靠在腿上。
「我一直想弥补一些什么，」夏孟晴说，两行泪瞬间滑落脸颊，「是我伤害了你们之间的友情，我知道你虽然装做无所谓，却还是对齐洛恩感到愧疚，我知道……」
「别说了。」阿海淡淡地打断她。
她摇摇头，伸手抹掉眼泪，「请你让我说完。我知道你很重视和他们之间的友谊，你经常为此感到痛苦和后悔，我也知道你爱我，但是看见你这样，我很难……」她哽咽着，哭得更兇。
阿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抱住她。
「我很……很难过－－」她话一说完，便倒在阿海的肩上痛哭失声，小小的肩膀上下抽动，呼吸的频率变得不稳。
阿海依然沉默，却将她抱得更紧。
「对……对不起－－」夏孟晴哽咽地说着，在阿海的怀里，泪逐渐停了。
阿海摇摇头，「傻瓜，你什么都没做错，做错的是我。」
夏孟晴眨眨泪溼的双眼，抬起头，看着阿海。
阿海叹了口气，接着露出一抹苦笑，「对不起，小晴，是我不够坚强。」
他抬起头，仰望天花板，深深吸一口气，才再次低下头，将视线放在夏孟晴身上。
「我不会再阻止你了，如果你认为那是对的，那么你就去做吧。只是不要太过火了，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我希望你一定要跟我说，好吗？」阿海的声音温柔低沉，像一首低音的乐曲，悦耳动听。
「答应我。」他说，接着唇边露出微笑。
夏孟晴缓缓扬起嘴角，同样露出温暖的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