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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刃】小姐好白(1)

 

“刃哥,你要老婆不要?”

“不要。”

“哎,城里头的大美女啊!”

“不要。”

“个子高挑,盘靓条顺的啊!这小皮肤小手,又嫩又白又细又滑,跟抹了猪油似的……”

“不要,滚。”

“哎,人家可是大学生,你咋让人滚呢?”

“你也滚。”

老高走了,留下来了穿着红色半身裙灰色上衣的“女生”,她尴尬地站在刃的屋子门口,揪着裙角,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灶台边正在做晚饭的刃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接着视线又挪回了自己的锅里,没在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做饭去了。

一滴冷汗缓缓地从景元的额角流下。

刃做饭的手艺很好,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两个菜便出了锅。他把菜和一盘子馒头端上了餐桌,抬起头来,才发现景元还站在那儿。

“我不喜欢女的。”刃坦诚说道。

景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捏着嗓子支支吾吾了一声:“哥……”

“也不想把我的晚饭分给你。”

景元穿上这身衣服以后遇到的最铁石心肠的男人出现了。

“哥,我不是来和你相亲的……”

刃并不礼貌地拿起一个馒头就着自己炒的菜边吃边斜眼看着她。

“哥……我是被拐来的。”

馒头卡在了刃的嗓子里。

三分钟后,景元坐在了桌边,左手捏着另一个馒头,右手拿着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蘑菇。

刃觉得自己真该死。

他只是半年前在山里救了老高一条命,之后这厮见他孤家寡人,便成天想往他那并不宽敞的单人炕上塞一个女人上去,说这是为了报恩。

半年以来,十里八乡未婚的大小姑娘都被老高拉到过刃的屋子前,见刃严词拒绝,有时老高甚至会把人丢下就走。

刃的这屋子远离村子,周围都是深山老林的,他一开始也不忍让那些姑娘晚上一个人走回去,于是便好饭好菜招待着,晚上还让了自己的床铺给人家。

结果却有几个姑娘因为他那体贴入微的照顾反而坠入爱河,也不顾他家徒四壁,执意要留下来,逼得刃如今已经习惯说自己喜欢男人了。

一个月前,老高带了个叫银狼的小丫头来,刃一瞧她还没自己腰高,终于是忍不了了,把老高胖揍一顿,丢了出去。

老高鼻青脸肿,哀嚎不绝,说银狼是刃的远房侄女,他领她来走亲戚而已。

老高痛斥自己一番好心喂了驴肝肺,再也不会管刃的任何事了,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银狼在刃家里住了两天,屋子后面起了三次火,林子里的水坝差点泄了两次,刃连夜扛着她走了十多公里的路把她丢到市区放生了。

刃以为老高被揍后就老实了,却没想到这老登居然从人贩子手里头买了个女大学生送过来给自己当老婆。

景元啃着馒头嚼着菜,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像个仓鼠似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哥,你对我……呜呜呜,真好……”

刃的耳朵红了一下,轻咳一声,“吃慢点,别噎着了。”

景元咽下嘴里的馒头,又喝了大口凉水,声音哽咽得差点没夹住嗓子,“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刚才饿得头晕眼花,差点栽倒在地上,哥你人真好,给我做了这么多菜。”

刃看了看那快要被景元一扫而空的两个盘子,又想到刚才景元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的样子,他是真没打算给景元做饭。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那些话真该死啊。

“不够吃的话我给你再做点。”刃说道,又瞧了瞧被景元喝空了的水杯,“别一口气喝那么多水,到时候肚子不舒服。”

景元夹了盘子里最后一口菠菜炒蛋进自己碗里,听了刃的话,眼里都快冒出光来,“谢谢哥!”

见她没吃饱,刃起身又去后面给她炒了俩菜,等端着过来时,盘子里已经干净了,景元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看来这姑娘饿得挺惨的,刃想。

景元吃着热得还烫嘴的饭菜,觉得刃的手艺不比一些农家乐的厨师差。

“等明天早上天亮了,我送你出去吧。你是哪儿人?”刃问。

听见了这话,景元夹菜的手顿住了。

他悄咪咪地看了刃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着自己。

“我还有个学妹也被拐来这儿了。”景元说道,声音里流露出几分苦涩来,“她叫彦卿,我也不知道她是被卖给了谁,路上送我来的那人说她被打断了腿关在了地窖里,让我别想跑,就算真能跑出去了,警局里也有他们的人,好像是叫符玄,也会把我送回来的。”

刃越听越糟心,他想不到自己附近那隔了三公里的小村子居然如此穷凶极恶,现在看来即使是把景元送回去也不是办法。

景元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泫然欲泣。

“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救救我那可怜的学妹……”

刃叹了口气,焦头烂额。

“哪怕是让我住在你这儿住上一段时间,让我收集些能揭发他们的证据也好。”

刃同意了。

景元就此在他的屋子里留了下来。

晚上刃在烧水,景元坐在他的单人炕上,俏脸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

景元夹着嗓子娇滴滴地问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山脚下,不和村里人住一起。

刃说自己其实不是这个村里的,他蹲过几年班房,出来后工作生活处处碰壁,加上本就孤家寡人,最后经人介绍,在这儿看个水库。

一听他进去过,景元立刻起了兴趣,在那儿旁敲侧击了半天。

刃不愿意重提往事,只说自己以前做些什么跨国的生意,跟不少人有结仇。

眼见从这人嘴里撬不出话来了,景元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打量刃这张单人炕。

也还好,睡两个人是有点挤,不过俩人都侧着睡的话估计还行。被褥算不上多新,不过整洁干净,整个屋子里都干干净净的,看得出刃虽是个单身汉,生活却细致得很。

床头还放了本书,书壳掉了,书页有些泛黄。

景元瞧着刃在那儿埋头烧火,没注意到自己,眼珠一转,悄咪咪地翻开了刃的床头书。

好吧,《x!【】共和国刑法》。

刃烧了水,打到大姑娘景元面前来,有点尴尬地道:“你先洗洗吧,我出去看看水库。”

景元低着脑袋点了点头,似是也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接了刃递过来的毛巾。

刃在外面转了一圈儿,现如今大冬天的,水库里浅得很,一弯月牙挂在林子的枯枝上。

挺冷的,冻得他鼻尖红。

他硬是在外面绕了个十几分钟才回去,刃离群索居久了,和人交往,并不擅长。

刃在这儿待了两年,他心理上面有点儿问题,出了狱后,他也没去干自己以前那老本行了。

住在这儿,记录水位,巡视有没有哪个倒霉孩子跑这来玩水,种种地,做做饭,养养鸡,

一日做一日的事,都挺好的。

不用思考未来,也不用回忆过去。

想得太多,刃会忍不住干呕想吐。

刃的脑子里被水库、玉米和破壳的小鸡崽子占据,维持在一个表面的平稳与忙碌上,他不想打破现在的样子。

更别说接受老高的说媒了。

他知道现如今的状态并没有解决他心里边的问题,那东西只是假寐着,一旦他的生活步骤被打乱,它就可能钻出来,啃空掉他整个胸腔。

刃开始有点焦虑。

他的鞋子踩在林子里的枯枝上,咔嚓咔嚓地响。

让人烦躁。

他的地铺还没铺、明天他是不是得自己去打探一下景元学妹的事?他现在回去的话景元弄好了吗?他是不是应该再打老高一顿?卡芙卡……

他又有些开始想吐了。

刃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一圈,回到了自家门口。

灯亮着,门敞着,景元趿着大红大绿的毛线拖鞋,端着水盆刚往外泼出去。

刃往下一扫,瞥见他裙子下两条毛腿露出来,一双大脚外八地站着。

嚯,毛发好浓密的姑娘。

景元脸红了,抬起左脚把右脚的打底裤裤管捋了下去。

又抬起右脚把左脚的裤管捋了下去。

“以后水可以从后门泼出去。”刃踩着门前变得有点泥泞的碎石小路走了进来。

“嗯,好的哥。”景元臊得慌,拎着水盆立马进去了。

刃自己简单洗漱了一下,景元本也想像他一样出去溜达一圈,给他留点私人空间,但刃阻止了。

外边林子里地上树根灌木盘根错节的,他知道她不熟路,绊倒了还麻烦。

于是景元坐在床角,背着身不去看他洗漱。

刃便也真以为景元没在看自己。

刃倒没觉得害臊,狱里集体生活过惯了,他已经能无视别人的眼神了。

他只觉得自己这小屋着实有点小了,他希望景元别在这儿待太久,他可不想一直睡地上。

等洗漱完毕,刃从柜子里抱出来两床被褥,拿了席子就要垫在地上。

景元拉住了他,金色的眼睛下还挂着颗泪痣,楚楚动人。

“哥,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

刃抱着被子瞧着她,没说话。

景元拍了拍床,说:“反正你我都是穿着衣服睡的,一人盖一个被子就行了。”

“你……”刃有点犹豫。

他是可以不在乎,但眼前人毕竟还是个学生妹子,自己一趟上去吓得人一宿不敢合眼可咋整。

景元眼神诚恳,“没关系的,现在天气冷,你睡地上着凉了就不好了。”

刃抱着被子上了床。

最后两人还是盒盖了一条被子。

床小,挤下两人都费劲,更别提两人加两床被子了。

关了灯,旁边景元竟是朝着他睡着的,这反而叫刃睡不着了。

他浑身不自在,被朝着景元面朝着墙,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到了对方。

一个姿势这么躺久了,压得手臂发麻。

听到后面的呼吸渐渐均匀,刃稍微放下了心。

他翻了个身,面朝向了景元。

这学生妹的呼吸有些粗重,快赶上刃以前的室友了。

她头发也多,有点太多了,灰白色的毛茸茸的,占了大半个枕头,还有的钻到了刃的脖子下边去了的。

发梢扎得他后脖颈发痒。

刃想偷偷地把她头发弄出去,又怕把她吵醒。

他闭上眼,努力地忽视一切不适感,催着自己进入梦乡。

面前的女生突然在黑暗里幽幽开了口。

“哥,你胸好大,顶到我了。”

景元。

罗浮市公安局局长。

他毕业那届最优秀的警校毕业生,上台致辞演讲做毕业生代表的那种。

景元从小的梦想便是当个游侠,行侠仗义惩恶扶弱,至今梦想算是实现了80%。

还剩20%是进了编和游侠的“游”字多少有些冲突。

这或许也是他总爱出外勤的原因之一。

一个月前,局里走进来了个浑身破烂赤着脚的学生,说要举报某某屯某某沟子里存在拐卖人口的行为。

可惜这学生被打后关了太久,意识不清了,也说不上来谁拐了自己,又拐进了谁家里。

村子前后都打听不出来,也不知是老乡口风紧,还是学生记错了,但目前那受害人提供的是唯一的线索。

于是景元决定钓鱼执法。

当然,叫局里真姑娘去钓鱼多少是不合适的,景元决定自己男扮女装混进村子里来。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还可以撩起裙子,把人贩子吓得反告他猥亵自己的眼睛。

钓了一个礼拜的鱼,可能是景元个头太大,没一个上钩的,于是他把自己徒弟——彦卿推出去钓鱼了。

彦卿这个儿小小的,声音一捏也是甜美可爱,换了衣服和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还是没有鱼上钩。

或许是看他们面生的缘故。

于是景元换个思路,决定从村子内部打入。

他一把按住在镇上赶集的老高的肩膀,捏着嗓子问道:“老头,你要老婆不要?”

老高:?

老高:要要要!

于是他被老高带着走了十几里的地,到了山脚下背靠林子面朝水库的一个小房子前。

一路上老高和景元细数这位水库管理员是一个多么优秀的黄金单身汉,追他的姑娘可以在整个镇上绕一圈,奈何这人就是不大开窍,跟个和尚似的,想要打动他还得靠景元努力。

景元一路上好言好语把老高哄得眉开眼笑,说还是你这丫头会来事,把刃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走了仨小时,景元终于站在了这位黄金单身汉的家门口。

黄金单身汉头也不抬,也没看他一眼,开口就是“滚”。

刃这人确实和老高说得一样好,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心地不错,人也绅士。

而且胸很大。

屁股也翘。

宽肩窄腰配上一张冷峻不苟言笑的俊脸。

景元觉得自己这棵老树也没那么老,好像要开花了。

次日一早,景元睁开眼起床,发现刃已经出去了。

蔬菜粥温在锅里,小菜和蛋饼摆在桌子上。

瞧这稀软稀软的小饼,鲜灵的蔬菜粥,景元的一颗心,悄悄地化了。

桌子上还留了个字条:“我去打听你学妹的消息了,中午回来,切勿独自进村。”

妈呀。

景元觉得自己个儿想直接步入爱情的坟墓了。

趁着刃没在家,景元和符玄等人联系了一下,那边一行人穿了便装,还在镇上打听着呢。

景元说自己发展了一个村里的线人,正在帮他搜集线索,而他在吃线人为他做的爱心早餐。

符玄在电话里骂他偷懒、压榨线人,坏得人神共愤,景元得意洋洋大声咀嚼。

吵吵嚷嚷一番后,步入正题,彦卿说他们需要一个能摸清村里人的人际关系的机会。

但是挨家挨户问的话,只会暴露他们的身份,打草惊蛇。

如何才能让他们放心地来主动告诉他们自己和谁谁谁是亲戚和谁谁谁是朋友呢?

啊。

婚礼。

景元轻轻敲了敲桌子。

举行婚礼的话,自然会有一个收礼金的花名册,来宾需要在上面登记随礼随了多少钱,和新人是什么关系。

那……他想个法子和刃结个婚?

中午时刃回来了,回来的时间刚好。

再晚上十秒,景元就要把他的锅子给捅飞出去了。

刃拎着一堆东西进来时,见到了那个白发“女学生”从灶台后面站了起来,脸上沾着灰尘,冲他笑得殷勤。

“哥,我想给你做饭来着。”

刃瞥了一眼歪得快从灶台滚出来的铸铁锅,也不知道景元用的是什么牛劲。

他把东西放在了地上,走上前来接管了景元的活。将锅里足够十个人吃三顿的米舀了出来,叹了口气。

“不用你做饭。”

刃买了几件符合景元尺码的女装,还买了一些菜回来,景元瞧着他系上围裙,拿出菜刀麻利地开始切起菜。

将各类蔬菜切丝切片码放整齐后,他走下来支起了火,景元站在一旁略显局促。

许是注意到了他在旁边无所事事有些尴尬,刃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并没有在村子中打听到有关你学妹的事,不过……我倒是听到有一户姓李的,他们家的儿子是买来的,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景元这才想起来自己工作的那事儿,刃没打听出来消息也正常,毕竟彦卿“学妹”被拐了是他编出来的,但能打听出来有个姓李的人家孩子是买的,这已经超出景元的预料了。

有买家便有卖家,从这户姓李的人家找到是谁往村子里贩卖的话,那大约便可以找出来那学生是被谁拐的了。

但想要从姓李的人家打听人贩子是谁这事估计也不容易,会打草惊蛇,刃作为一个外来的看水库的,涉及到自家的利益问题,人家估计也不愿意跟他多说。

景元想起来上午时和自己一干手下开会的事,以及那个关于结婚的鬼点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不少炭灰的红裙子,想着要不要干脆告诉刃他是警察,让刃配合他一起举行个婚礼,把这些人的人际关系骗到手。

刃从灶台下走了上来,拿了一根铁棍在菜刀刀口磨了磨,将本就银白的刀口磨得锃亮,随即将水里泡着的半只鸡捞起来,快刀下去,骨肉分离,肉块大小均匀。

他用抹布抹了抹刀,语气平静,“要不我去李家,让他们说出来人贩子的名字,然后从人贩子那儿要到你学妹的下落。”

景元看他说得风轻云淡,但总觉得这整件事里,他会用的手段没那么和平。

他想起来被老高一笔带过的刃在监狱里蹲过几年的事,直接告诉刃自己的身份,可能不是个很好的选择的样子。

景元期期艾艾,装作天真又无知的学生模样问道:“哥,你去问他们,他们会告诉你吗?”

刃一刀砍断鸡腿骨,“会。”

景元噤声。

刃在那儿大火烹炒,这边景元走到吃饭的矮桌前,坐在草编的坐垫上翻了翻刃给他买的那些衣服。

尺码应该是最大的,虽说没有买一些裙子什么的,但面料摸着挺舒服的,还挺有弹性,想是为了照料到景元的身材。

景元摸着袋子里的衣服,无声地长叹一口气,老高说得对,这人确实是黄金单身汉,如此细心温柔,景元觉得自己整个局里都挑不出来一个这样的男人。

他捏了捏,又捏到掉到了袋子下面的几包饼干。

一瞬间,景元只觉得彦卿与符玄出现在了他身边,仰着脑袋看着他,异口同声:“师傅/局长,遇到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在景元看着面前几件女装与饼干春心萌动的当儿,刃已经端着菜放到了桌子上。

“吃饭了。”对方一如既往的话少。

景元费了些劲让自己的吃相文雅些,昨晚走了太久实在饿得难受,他只希望天色昏暗刃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

二人面对面坐在桌边安静地进食,犹犹豫豫吃了半碗饭,景元还是先开了口。

“哥,你要不带我一起去村里看看吧。”

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景元又啃了口鸡肉,看着刃也不打算说什么了,便又说道:“我到时候和你一起下去,贴得近些,咱俩装作是一对可以吗?”

刃:“可以。”

“我猜我学妹现在被他们关起来了,如果我和你一起下去逛逛,他们见到我老实听话了,可能会放松一点儿对你的警惕。”

刃点了点头。

景元:……

刃起身,拿了两人吃干净了的碗,朝着水池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看向景元,“你还要吗?”

景元狠狠点头。

景元跟刃一起去了村子里,这次只走了不到半小时。

来到村口小卖铺那儿,景元伸出手去,将刃的手抓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景元别过脸去若无其事。

刃不由自主地捏了捏那张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

嚯,好粗的指关节,好硬的骨头。

景元耳朵一红,心中暗想:没想到这人平时彬彬有礼,但意外地主动撩拨别人呢。

门口的塑料帘子挑开,兜里揣着一包瓜子的老板娘走了出来,一眼便瞧见自家门口站着俩人。

一黑一白,一男一……女?

并肩站着,手牵着手,但并没有去看彼此,个儿几乎一般高。

多年以后,老板娘都会想起那个自己出门上厕所的下午。那个让她想起自己学生时期偷看闪灵时里面双胞胎以一种中式风格出现在她门口的下午。

老板娘把瓜子皮吞进了喉咙里。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认出来了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是谁。

“哎…哎呀,这不是刃哥吗?要买东西?”老板娘转身掀起帘子,凝滞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以往的热情。

二人步伐都有些僵硬的模样,也没搭老板娘的话茬,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进了店里。

老板娘瞧着黑洞洞的店里以及那两个动作僵硬的人,脸又垮了下来。

好在是景元并没有被刃的捏捏麻痹多久,进了店里整个人便也放松了下来,只是手还没舍得从刃的手上松开,柔和地朝着老板娘笑着。

“阿姨好。”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姑娘”,视线又落到刃的身上,挤了挤眼睛,问道:“这姑娘谁啊?你俩……”

刃别过脸去,话搁喉咙里卡半天,硬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景元羞涩低下头来,抱住刃的胳膊,“姨,我是刃哥的女朋友~”

老板娘:“啊……挺好,啊…嗯?”

刃沉默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扯开了塑料凳子,放在自己的柜台前,自己坐到了柜台后面去,看着面前的俩人道:“来来来,你俩先坐。”

揣在兜里的瓜子硬塞给了刃和景元一把,刃有点尴尬地拿着,反倒是旁边的景元已经自来熟地嗑了起来。

“你俩咋认识的啊?”老板娘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刃这人半个月都不见下来一趟,天天就孤身一人在山里头待着和半个野人似的,而面前这高个儿小姑娘,怎么都不像是他们镇子里的。

没等俩人说出来原因,老板娘的思路便已经顺着她平日里爱听的xx,跑到了“富家千金落难坠水漂流到水库,哑巴男主舍身跳水相救”。

哦哦,刃平时那金口难开的,和哑巴男主并没有很大区别。

之后也许就是失忆、相爱、真假千金、带球跑。

老板娘的思路犹如阿基维利的列车肆无忌惮地驰骋宇宙,直到被景元的声音打断。

大个儿女孩抱着刃的胳膊,娇羞一笑道:“我是被拐来卖给刃哥的~”

老板娘:“哦哦哦……什么,啊?”

刃“嗯”了一声,一如既往金口难开。

景元将脑袋靠在刃的肩膀上,笑得甜蜜,“虽然我以前在学校里读书,但一见到哥的那瞬间,我就明白了,我这辈子生来就是他的人。”

老板娘暼向刃,只见这人脑袋又低了很多,肩膀僵硬得如同石化了一般。

“你、你是刃买来的?”

景元握着刃的手,没吭声,但笑容却像是在回答“你们俩结婚了吗”。

一向能说会道的老板娘今天哑了火,看着面前二人恩爱非常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但像一对神仙眷侣。

既然人家你情我愿,那她自然也没有棒打鸳鸯的理由,毕竟在村子里关系和睦比举报违法犯罪似乎重要点儿。

没说一会儿,老板娘目送着俩人恩爱非常地相依着走了,不,更准确地说来刃似乎才是被胁迫的那个,温香软玉贴在身上,走路却僵硬得像刚装上两条腿似的。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买媳妇的人啊。

老板娘跑了趟厕所回来后,看水库的小伙子买了个媳妇的消息菜粉蝶似地飞满了村里。

不,甚至是镇子里。

“啧。”符玄眉头一皱,围着自己的上司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后,仰起头来看着景元。

景元将手揣进了袖子里,挺起胸膛,骄傲地展示展示自己的粉色花格子围裙。

“感觉你胖了至少十斤。”符玄评价道。

景元眉毛一皱。

“局长,不论做什么都不能疏于训练啊,这可是你跟我说的。”彦卿道。

景元不敢相信,几欲晕倒。

他真的胖了?他怎么没觉着?

刃自市集上买了些菜过来,便看见那被拐到他家里的“女大学生”正揣着袖子靠在树上,和两个小矮个子不知道正在聊些什么。

他提着篮子,犹豫了一下后闷不吭声地走上前来,看了眼景元面前二人,轻声朝景元问道:“他们是?”

“啊……”景元磕磕巴巴,“他,他们是外地过来卖衣服的。”

符玄与彦卿疯狂点头。

刃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冲二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又朝景元道:“买好菜了,回去吗?”

景元抱住他的胳膊,娇羞一笑:“好啊,刃哥~”

符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二人转身之后白眼翻到天上去。

得益于景元的连体婴式陪同加上村口老板娘的有力传播,没两天时间,整个镇子周围几个村,都知道了那个看水库的单身汉好事将近了。

回家之后,刃用着从镇上买回来的菜,做了三菜一汤,二人坐在桌边,刃瞧着景元准备开口说自己今天在镇上打探到的。

他端了碗,看向景元,正欲说话,却见眼前人卷了两个春卷一并塞入了口中。

刃欲言又止。

“哥,你怎么不吃啊?”景元嘴里塞着春卷,嚼嚼嚼。

“我今天在粮油店里遇见了个熟人。”刃看着景元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说道,“是之前介绍我来这儿看水库的,他大概是听到了你和我的事,责问了我一番。”

说着轻描淡写,实际上是被人扯着胳膊言词激烈地喷了一脸口水。

景元停住了筷子,觉得自己把刃牵扯进来真是该死。

“之后他问我是不是从一个叫下山沟的村子的人那儿买的你。我没回答他,他便让我离那个村子远点儿。”刃说完了,看了景元一眼。

“下山沟是在哪儿?”胡乱找了这么些天,景元终于是觉着有了些进展了。

“东南边七公里外,一个山里面。大部分住的都是某族的,所以基本上自治,进去要走挺险的山路,平时很少有人去。”

景元咬着筷子,思索了会儿,觉得接下来的事不该再拖累刃了,既然有此线索,他不如先通知符玄等人,让他们先去探查一番。

“那村里人不多,都是熟面孔,基本上只有两家姓住在里面,一个外人自己去,估计没法从他们嘴里撬出来什么东西。”刃似是看穿了景元心中所想,给对方夹了一筷子菜说道。

刃所说倒也不差,强龙也怕地头蛇,再怎么样办事他也得遵纪守法,而人家要存了心思抵触他们,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先叫符玄去探查的话,倒确实有可能打草惊蛇,要是可以借着村里某一人的关系进去打探就好了。

思及至此,景元抬起了头来,正巧见到刃也看向了他。

“年前我有一个……算是我上司的人,二婚嫁到了那个村子里。倘若你不介意的话……”刃沉吟着。

景元这次嘴比脑快,“哥,你可愿意借着要嫁给我的名义,咱俩一同去向你那上司登门邀请她来操持婚礼?”

话出了口,刃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算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的,不过这样的话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景元想起来刚才自己险些说漏了嘴,立即摇了摇头,将嗓子捏得更嗲了些:“不会的,哥,你为了帮我找彦卿学妹,竟然陪我做到如此地步,我真的谢都来不及。”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具体该说的话做的事的细节,之后才端着快凉了的饭吃了起来。

刃瞧着景元吃了三碗米饭半盘子春卷,脑子里某种推论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可靠了。

刃不是本村的人,事实上他甚至都不是本国的人。

在还没人大腿高的年纪,刃作为难民来到了这儿,之后他算是较为幸运的一个,受了不错的福利和教育,虽然歧视这种事较难避免,但他还是好好地长成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大人。按照道理来说的话,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和跨国连环杀人犯这个词扯到一起。

不过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离奇毫无道理,从不会给人留出半个小时的心理准备时间,就直坠而下,跌进深渊。

被这个臭名昭着的犯罪团伙发现时,彼时还叫应星的刃手里拿着一把刀,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液叫他抓不紧刀把。

他被他们带走了,满世界当间谍干坏事,这份工作薪资很高,待遇也不错,包吃包住包下午茶零食奶茶团建都挺多的,就是和他的职业规划不太一样。

刃的心理有些问题,一直好不了的那种,即使杀人如麻虎口都磨出枪茧了,他还是会午夜梦回,被好友的死状而惊醒。

他觉得他活着没什么意思,一切毫无意义,世界与未来皆是一个敞在白日光下没有干枯无味的死路。

这毛病挺难治的,而且因为他是个冷言话少的帅哥,同事还以为他那恹恹的状态就是帅哥的高冷人设,一直到他瞅着楼下的雪松树的尖尖儿,觉得活着好累,二话不说咵叽一声跳了下去。

倒霉的是,雪松树尖尖没捅穿他的五脏六腑,而是挂住了他的衣服。

目睹了一切的同事发出尖锐爆鸣声,几个人把他送到了心理医生那里诊断出了重度某种疾病,大把大把药灌他嘴里,又决定带他回老家旅游散心,看看什么治愈人心的大高原,净化一下心灵。

后面因为偷了辆跑车去创偷了他们房车油的油耗子,开车的刃被老家警察抓到,塞进了局子里。

局子里就是不一样,规律作息思想改造陶冶情操义务劳动加上定时吃药,刃进去待了俩礼拜后精神状态居然好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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