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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颜灿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颜汀,从早上醒来之后,他的身体就像被碾压了一样的疼,尤其是在颜汀对他说了重话之后,更是连最后的一点精神气都没了。

他躺在床上挂了一整天的水,好不容易挂完了想要吹吹风,又遇见了这尴尬的一幕。

颜汀显然也很意外,灯关着,他以为颜灿还在休息。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颜灿眼里很快扫过一丝惊慌,他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十分清瘦,睡衣的领子扣到最高,露出苍白细腻的脖颈,深深浅浅的吻痕就这样暴露。

颜汀就这样站在楼下,没有动,垂在身侧的手却逐渐攥紧。那些吻痕如同碎裂的玻璃,一又一下地剜在他的心上,让他心底涌上无尽的痛苦和愧疚。

最后,还是他先移开了视线,迈着步子走进了客厅。

颜汀没有上楼,而是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他低着头闭上双眼,手指插进自己的发间,听着胸膛传出的砰砰心跳,将自己隔绝在嘈杂的环境外。

管家整理完事物,刚好从佣人间的阁楼里走出来。他看见颜汀的背影,像是没什么精神,早上崔红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随后蒋昊霖又在家里跑上跑下进出颜灿的房间,晚上他又看见颜汀这个样子,这实在没有办法让他不担忧。

他从厨房端出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颜汀面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颜汀听到声音,抬头,眼中的疲色很浓,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隔着玻璃杯的蜂蜜水捂热了掌心,颜汀看着水里的倒影晃神,随后开口问道:“小灿吃饭了吗?”

“还没有。”管家说,“之前敲了门,他说还不饿,不想吃。”

蜂蜜水很甜,但却没有蔓延到心里,颜汀放下杯子,停顿了会才继续说道:“弄一点吧,一会我送上去给他。”

管家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颜汀喊住了他:“李叔,药房锁起来,钥匙你和蒋医生一人一把,这段时间辛苦你一下,小灿的药你来接手。”

管家没问为什么,而是认真记下颜汀的话,并表示自己知道了。

饭菜好了之后,他端着站在颜灿的房门口,徘徊了大约五分多钟,迟迟没有敲响那扇门。

要不是饭菜上蒸腾的热气在慢慢减少,颜汀可能会站一个晚上。

他握住门把手,在异样的情绪波动下,拧开了。

房门打开的时候,颜灿正侧躺在床上休息,他睁着眼发呆,看外面翠绿的叶子一共被风吹落了几片,又或是观察湛蓝的天空是怎样被橙黄的夕阳光景倏然分开。

身后传来声响,他忍住身上的不适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直到看到颜汀站在不远处,才收起脸上的惊讶,轻声喊了句:“哥哥。”

颜汀的视线忍不住落在颜灿的身上,他的嘴角破了一小块皮,嘴唇还有点红肿,像是被剥去了皮的樱桃,上面泛着透亮的光泽。颜汀撇开眼,强迫自己不要乱看,他把饭菜放在桌上,说道:“过来吃饭。”

颜灿坐在床上没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他现在很累,单纯的身体很累。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今天肌肉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收缩疼痛,那个过度使用的穴口也是,让他根本不能长时间坐着。

没看到颜灿过来,颜汀才想起来什么,耳垂一圈迅速爬上红晕。他走到颜灿床边,侧身靠过去,伸手将他揽在怀里,横抱起来,他感觉到颜灿的呼吸在轻轻喘着,心跳贴在自己的胸口,跳得极不规律。

他把人轻轻放在沙发上,拿过一个矮脚桌支起来。

颜灿没什么胃口,筷子夹起一小口米饭,塞进嘴里慢腾腾地嚼着,尝不出滋味。

颜汀这才借着机会仔细打量,颜灿的身体很瘦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黑很长,但是视线向下的时候,颜汀很容易就看到了上面沾染的水珠。他想,颜灿偷偷哭过了,所以眼角的潮红还没有下去。

他不敢问为什么,除了昨晚的荒唐,他想不出还有什么。

颜灿感受到了旁边的目光,他同样不敢回头,心中升起莫名的害怕和不安,让他一口饭都吞咽的困难。

他没吃多少,干脆放下碗筷,嗓音很轻地说道:“哥哥,我吃饱了。”

颜汀看向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也不想逼他,“好。”

之后两人沉默的坐着,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过树梢,带来些许的沙沙声。

颜灿咬着下唇,他受不了这种过于安静的窒息氛围,随便颜汀说些什么都好,或者自己也可以说。

说什么呢,就说自己对他的真实感情,可以吗?

颜灿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小灿。”颜汀突然喊他。

颜灿回过神,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

颜汀放慢了呼吸,看着颜灿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胸口像被巨石压住,透出隐隐的酸楚。他开口,一句话将颜灿钉在原地,他说:“我要结婚了。”

……

头顶仿佛炸开一道猛雷,一波被生生劈开的痛楚猛然侵袭过颜灿的身体,他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痛得几乎要丧失语言,“你…说什么?”

颜灿的眼神迷茫而绝望,一种无言的悲伤出现在他的脸上,颜汀转过头,没有目光交流的勇气,“我说,我要结婚了。”

颜灿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要结婚了”这几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不停地印在他的心上,反反复复,似乎要从里到外将他全部烧透才甘心。

颜汀的眼睛发红,他低着头,觉得喉咙哽咽。

很久,颜灿才开口说话。

“哥哥。”颜灿的鼻音很重,说话时的声音抖动得厉害,他强撑着身子扶着沙发站起来,颜汀向他伸出的手被躲开,他挪动脚步向后退,不抬头,只是看着地面,“我知道了,你可以先出去吗?”

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颜汀的眼中抹出浓重的受伤神色,他想像往常一样摸上颜灿的脸,逗他开心。但他清楚,从这一刻起,那么着急的婚约在彼此眼里就像是要努力逃离昨晚的事实。

颜汀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仿佛要随时倒下去的颜灿,他的步伐沉重,在余晖中带上了房门。

颜灿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他体会到了原来人真正心死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眼泪沽涌大颗大颗的落下,占满了整张脸,他的手在发抖,抖到一遍又一遍试着擦干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心脏像被狠狠挤压,下一秒就要爆破成为一滩无用的血肉。颜灿的喉口被空气灌入,压到他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嘶哑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倒在地毯上,眼前一片漆黑。

颜汀不要他了。

不要,就算了。

颜灿最近已经进入深度失眠的状态,整个人的气色显得非常不好,但偶尔颜汀进来的时候,他会当着哥哥的面把药全部喝掉。

如果没有人,那盆朝阳盛开的向日葵就变成了药的容器。

原本灿烂的花因为药的浇灌而开始根茎发黑,每天早上和药融合在一起,根下的泥土会变得烂泞,等到经过太阳一天的照耀,到了晚上,又变回裂开的土块。

如此反复,花和人一样,只剩最后一口气。

颜汀这两个月非常忙,几乎天天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颜灿只有很小一部分时间能够看到他,等见到了,又只是很简单地说两句而已。

他很想知道,颜汀是不是真的很在乎这场婚礼,是不是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别人的身上。

陶家的书房里,颜汀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桌上的厚厚几沓资料,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一直翻看。

看完最后一页,他放下资料,嘲道:“程家内里居然已经这么破落了。”

“确实,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胆。”陶佑伸了个懒腰,拿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怪不得程薇要缠着你,原来是这个原因。”

颜汀轻哼了一声,对着正在揉眉心的陶佑说道:“已经开发了吗?”

“还没有。”陶佑说,“最近盯着的人回来说,程薇和他那个没用的老爸已经把那片地封起来,方圆十几里都被清空,一个鬼影都看不着。”

“你打算怎么做?”陶佑问。

“现在证据还不够。”颜汀的眼神在灯光下晦暗不明,他的神情不再克制,而是清楚表露了对程薇的厌恶之意,“没有第二次机会,我必须要万无一失。”

自从程薇找他要了那块地,颜汀心里大概就有了数。那块地偏僻,但周围的自然环境却很好,这是方之早多年前随手买的一块,还没来得及规划,就出了意外。

颜汀接手之后,发现这块地并不能起什么商用价值,所以一直搁置。但程家却精于研究各种药材,他早听过世家之间一直流传的言论,说程家想要养殖能够参与毒品的植物。

程薇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他趁着自家大哥出车祸昏迷期间,抢夺了公司的主导权,但他的能力实在不足,即使程家在外人眼里是光鲜亮丽的,但内在早就已经被挖空。

现在他更是生出想要犯法的勾当,程薇缠上颜汀,无非是现在家里没有几十亿去购买一块那么土壤肥沃、环境优良,甚至一分钱都不要的土地。

所以赖死颜汀,是最好的选择。

“联系上程玥了吗?”陶佑问。

“联系到了。”颜汀站起身走到窗边,盯着即将要落下的夕阳,“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程玥是程薇的堂姐,当年她的父亲在医院重伤昏迷,唯一的二伯却把她们母女赶出家门。程玥的商业天赋极高,都是当年被一把手教出来的,她和程薇那个纨绔不同,她更有享有程家继承人的风姿。

陶佑走到颜汀身边,拍上他的肩,诚挚地说:“资料我都准备好了,你想要怎么做,一句话我就行动。”

颜汀被这句话逗到,橙幕下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点,他嘴角的笑意淡淡,靠在窗台边点了点头,“多亏了你。”

“说什么呢。”陶佑一伸手搭上颜汀的肩膀,像是十几岁时校园肆意的少年,他对颜汀的客气皱眉不满,“都是兄弟,说这话。”

“对了,小灿呢?”陶佑突然问,“我听今颂说,最近蒋昊霖忙得脚不沾地,解药还没弄出来吗?”

晚风隐隐绰绰的拂过,颜汀额前的刘海被吹乱,露出眉眼里失去的光彩。

说出婚约的那天晚上,程薇就把一小瓶解药给了他,颜汀立马就找到蒋昊霖,让他拿去研究。里面的成分复杂,连带着蒋昊霖都瘦了许多,他保证,婚礼之前一定可以弄出来。

“他说婚礼之前会弄出来。”

陶佑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和颜汀一样半靠在窗台,问他:“要是弄不出来怎么办?难不成要一直受制于程薇?”

“不。”颜汀看着浮沉的暮色,指尖随意地敲在窗边,“前几天我让蒋昊霖去找了程玥,毕竟是从她们家发明的东西。”

陶佑挑了下眉,打趣道:“做交易了?”

颜汀瞥了他一眼,无语道:“帮她拉程薇下台还不够?”

“咳咳——”陶佑掩饰性的站在旁边,抱胸说道:“那程薇呢?你真打算和她结婚?”

颜汀仿佛听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让他反胃得想吐:“你有病吗?”

突然被骂了一句的陶佑:“……婚礼的日期不是都定在下个月了吗?”

颜汀紧抿着唇,目色渗着寒意,陡然变得阴沉乖戾起来:“就是要在这个全世界都看得到的日子。”

桌子上的每一项资料爆出来都是惊天丑闻,他不会放过程薇对颜灿下毒的事:“婚礼那天你记得,别让程薇跑了。”

“我知道。”陶佑微微扬起了下巴,问他:“你告诉小灿了吗?”

颜汀抬眼:“告诉他什么?”

“也是。”陶佑忽然懂了,“他从小大都没出过门,这些事对他来说太过于负担,本来他身体就不好,要是再知道这些外面的肮脏事,只怕是天天都会为你担心,到时候身体就更差了。”

颜汀垂下眼,喉头滚动,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有蒋昊霖一个人知道。他不是没有看见颜灿在知道他结婚时眼里流出的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太不确定了,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很想问。

而且,他需要时间去理清,自己这种不能被暴露在阳光下的、能称之为阴暗的感情。

握拳的指关节开始泛酸,就像颜汀现在的心一样。最近一段时间,种种坏事一件接一件的堆积过来,压得他喘不上气,最起码现在,他要处理好眼前的事,才能去找颜灿好好谈谈。

“等这件事解决之后。”颜汀的声音飘渺,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再等等吧。”

颜汀在陶佑家商量好之后又赶去了公司,处理白天剩下的公务。

等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颜灿的房门紧闭,回来的时候从下往上看,灯是灭的。颜汀站在门口轻轻拧开把手,借着走廊的灯光,慢慢走到了颜灿的床边。

门口还有一丝微弱的光亮,但越往里,越是和夜一样的黑。

颜汀站在床边,动作很轻地坐在了床沿,夜色里他看不清颜灿的脸,但能听见床上的人发出的呼吸,很微弱,只有在寂静的夜晚里才能察觉。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过了一会,才在黑暗中伸出手,想要摸摸颜灿的脑袋。

床上的人一直睁着眼,早在颜汀开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颜灿躺在床上,两个人就这样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直到鼻尖的呼吸开始流转,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挡在他的脸前。

掌心被扑簌的睫毛蹭了蹭,颜汀在空中的手像被静止似的停住,他收回手,有些意外地问:“你没睡?”

颜灿在被子里的手扣紧,他小声说:“刚刚醒。”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开灯,颜汀回过神,朝一旁偏过脸,看向外面的阳台:“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有。”颜灿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夜色中他的脸不需要做多余的表情掩饰,他看着颜汀模糊的身影,思绪飞得很远:“哥哥,最近很忙吗?”

房间里几乎没有光线,颜灿听见颜汀起身的声音,顿时连眼前的最后一点暗光都遮去了,颜汀说:“是有一点。”

“我不吵你睡觉了,快休息吧。”

颜灿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他翻了个身换成侧躺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到涣散,他闭上眼,回答道:“好。”

听到颜灿的回答,颜汀缓缓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

颜汀站在放门口,背靠着墙,他想了想,好像已经很久没和颜灿好好说过话了。他扭过头,视线在那扇关闭的房门上停留很久。

夏天的夜很静。

颜灿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打开窗前的电视,将音量调成0,征愣地看着画面上正在重播的娱乐新闻,直到天亮,他才又重新躺回被窝。

颜汀基本没有时间休息,他不可能让事情出现一点纰漏,要扳倒,就要确保能百分百的成功。

期间蒋昊霖联系了他一次,说自己和程玥研究的药终于有了进展,只是这些药材稀有,他要在各个偏僻的地方辗转,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最近颜灿怎么样?”蒋昊霖正在鼓捣新配方,一项一项的核对,“我可能要等婚礼那天才能回来。”

颜汀想起这两次见颜灿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时候他感觉,颜灿笑得真的很勉强,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对蒋昊霖说道:“你尽快吧,他最近脸色不太好,我有点担心。”

“我知道。”蒋昊霖扔掉手套,长腿一伸,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你别太担心,我走之前给他配的都是一些基础的,等回来之后我再给他从里到外仔细检查一遍。”

“不过…”蒋昊霖顿了顿,想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以及事后他帮床上的颜灿打吊针的情形,犹豫地开了口。

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被聘用的医生,不该去掺和别人的私事,不过颜汀和颜灿他们两却让蒋昊霖意外地很喜欢,是一种很欣赏的、不同的喜欢。

“不过什么?”颜汀问。

“我觉得比起颜灿的身体,我们应该更关注他的心理。”

颜汀握着手机的手蓦地抓紧,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也一样。”蒋昊霖说,“你和颜灿应该抽个时间去看心理医生,压抑太久,什么东西都会爆发的。”

这算是很隐晦的提醒,蒋昊霖继续说:“我不是针对你们的感情在说,我只是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我走了之后你们应该还没好好聊过吧,有症结应该解决,越往后,承受的痛苦越多。”

颜汀身体往后靠了靠,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我知道。”

蒋昊霖晃着腿,想起颜汀这几个月的奔波,心中为他们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就几天了,解决完就好了。我听陶今颂说你的状态也不太好,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我不想回来之后照顾两个病人,累。”

颜汀笑了一下:“给你加钱。”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颜汀挂了电话,看到曾卉走过来,站在他旁边,说:“颜总,陶总打电话来,说人已经找到了,问你是不是现在过去。”

崔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三个月,要不是程薇以为结婚的事是板上钉钉,无所谓崔红这条命,恐怕还不能这么快找到她。

陶佑看管她的地方是一间废弃化工厂,找到崔红的时候,她正拿着钱和码头的老板交易商量,想着从水路逃走。毕竟在这里,只要钱给到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能一起上船。

颜汀到的时候,崔红正以一种十分扭曲可怕的姿势趴在地上。她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姿势,小臂手肘的部分看起来被是被生生拧断,骨头都凸了出来,腿边还有一小块鲜红的血迹,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颜汀走到她旁边,皱着眉,问:“死了?”

“怎么可能。”陶佑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从门口提了一桶凉水,直接泼在崔红的脸上,陶佑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笑道:“这不醒了吗?”

颜汀蹲在她眼前,从崔红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昂贵的皮鞋正踩在她脸上,她趴在地上浑身控制不住地抖,“对…对不起,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给小少爷下毒,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崔红心生俱意,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颜汀绝对不会放过她。想到刚刚陶佑的手段,无数种恐怖的猜想缓缓爬过她的心头,令她毛骨悚然。

颜汀手指撩起崔红眼前的发丝,看起来很温柔的动作,却让崔红颤着磕牙,“毒下了多久?”

崔红哆哆嗦嗦,半边脸混着清水和泥土,“三…三个月…”

差不多就是被程薇缠上的时候。

颜汀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后,鞋底踩进血水里,沉默了片刻。他淡色的瞳孔在尘埃漂浮的阳光下,似一汪幽深的清潭,冷得可怕,“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动机,因为你已经做了,再探究也没意义。”

崔红的身体被颜汀用鞋尖翻过去,裤脚沾上了污浊。崔红痛得模糊,一只手被压在背后,她的脸上脏污不堪,颜汀看着她,眼里生出不屑:“我爸妈把你捡回来,你却想着害救命恩人的孩子。”

话音一出,原本没什么反应的崔红立刻瞪红了眼,她想要吼叫,疯狂地在地上扭动,像被割喉前垂死挣扎的生物。

颜汀看着她的反应,轻笑了一声,“果然。”

来之前颜汀确实想不出崔红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给她饭吃,给她工作,给她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她没有亲人,程薇不可能威胁得了她,就算威胁了,以她在颜家二十多年的苦劳,她大可以直接告诉自己,可是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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