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尚未洒落的眼泪在小湖泊等候吗
后悔?我听了这话只想发笑。我盯着他翕动的嘴唇,好像被扔到岸上奄奄一息的鱼,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后悔,季川,喜欢你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你明白吗?”
如果他觉得我分不清亲情和爱情而质疑我的话,我觉得十分没有必要。首先我绝对能分得清,因为我不会想着另一个男的打飞机;其次,我对我哥的感情就像一杯鸡尾酒,分不出里面混杂了什么但是各种液体交织在一起才形成了它独一无二的口感,连我都说不出配方。
哥垂下眼睛,似乎在思考着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难地开口道:“你确定吗,说的轻松,一辈子有多长你试过没有?连我都不确定市场上第二天的菜价,你拿什么保证?”
我敏锐地察觉到对话的重点似乎并不在他有多抗拒我的感情,而好像在害怕什么。我的亲哥,季川,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害怕我变心吗?
高考都没激起的紧张感此刻姗姗来迟,我知道我正面临着千载难逢的时刻,这可能是我目前为止遇到过最需要谨慎回答的问题。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快,肾上腺素的急速分泌使得我兴奋的有些发抖。
“哥,我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我其实……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对不起。然后我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以后等我大学毕业了我肯定能养活你,再也不让你出去干活了。国外可以结婚的,但是兄弟好像不可以,不过应该可以办假证吧也不对那就没意义了是吧……”
好多念头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每根神经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传递自己储存了好久的信息,导致我说的话颠三倒四没有逻辑,“还有,我可以去结扎。这样就没有女生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放心的话。你也可以把我拴起来,我都可以的。”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都是什么啊,会吓到他的吧,可能更觉得我有毛病了。
季川的脸色飘忽不定,听到“结扎”那儿的时候更是满脸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的表情,不过还好我能读出没有一丝不耐烦或者厌恶。
我停下说话,等着他的回答,感觉胃在一阵阵地收缩,很不舒服。他露出个有点无奈的微笑,说:“哎,我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会想着结扎自己呢?”
这和我们讨论的话题好像没多大关系,也是个不那么正面的回答,我还在愣愣的等着他的下文。但是季川好像不想再说了,只是低着头笑的莫名其妙。
我抓住他的手臂摇晃,追问道:“那你呢,你到底怎么想啊。以后我还能亲你吗?”季川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翻过身背对着我睡下了。
我自己坐在床上,真的有一点懵,这事情的走向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季川现在居然事不关己地准备睡觉了。我知道,今晚任我再怎么纠缠也不会问出什么了,我哥已经把他那八百年才开一次的心门悄然关上了,只留下门外望而止步的人仰头叹息。
没办法我也只好躺下了,注意力放开后身体里消耗太多能量的后遗症涌上来了,现在我只感觉到自己从里到外的累。
可精神却兴奋的不得了,我反复回忆着我哥刚才的动作表情,揣摩着他可能的意思。首先他不会在这件事上逼我了,但他的态度真是暧昧的让我捉摸不透。
我侥幸的幻想着也许季川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呢,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我从来都不是乐观主义者,但是在这件事上我出人意料的看得开。
没办法,当你人生中的大多数牌面都不尽如人意的时候,你只能感激自己总归还在牌桌上。
第二天醒来后,回想起昨晚的交谈我内心很忐忑,便主动和他搭话,试探着我哥的态度是否转变。他的反应很正常,就像以前一样,还是对我无微不至却也不会过分亲密。
但是我微妙的感觉到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是从未说破的事一下子摊到阳光下,从此我的每个眼神每句话似乎都蒙上了一丝缱绻的意味,而季川会知道。
具体的表现就是我每晚还是照旧帮他搓背,去地里和他一起干活的时候一起喝一瓶水,在类似于这种时刻他就会装出刻意的不紧绷感,好像不愿意让我觉得被疏远但同时自己还有些适应不了这种暗戳戳的暧昧。
我对于这种变化乐见其成,温水煮青蛙还是有效的,至少现在面对我时不时的偷亲,他推开我的力度没有以前坚决了,有时候太累了也就任由我在他身上到处留口水。
这三个月我简直如至天堂,与心爱的人有了身体接触后才发现原来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夏天装了空调,我终于也能名正言顺的贴着他睡觉不会因为热被推开了。
只是我还是梦想着哪一天能再做一次,不过我也知道我俩的关系才刚刚有那么一点点转机不能操之过急,只是水乳交融的滋味实在美妙,没想到那一天来的那么快。
那是开学前的半个月,白天季建军回家了一趟,在东屋和后屋翻来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懒得理他把他当空气,自己背着喷雾器去地里给菜打药了。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等季川下班回来发现我干了这么多活肯定很高兴。
晚上季川下班回家后,跟我说今天老板带他们这群工友去喝酒了,老板还在饭桌上夸他干活踏实。看着骄傲的跟我模仿老板语气的季川,我的心里一片柔软。
半夜我醒了想去上厕所,发现我哥不在床上,心里奇怪今晚也不是卖菜的日子啊。我走出屋门,借着淡淡的月光看见季川正坐在西边水泥铺的台阶上脚踩着一根被掰折的拖把棍抽烟,一闪一闪的火星在黑暗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寂潦倒,身上无端散发着不敢让人靠近的气息,我冲他走过去拖鞋声在寂静的室外很大,怕吓到他轻声问道:“哥你干嘛呢,怎么不进去睡觉?”
他弹了弹烟灰,转头看着我没说话,手指头夹着烟又递到嘴边深吸了口,吐出个圆圆的烟圈,好像一面快要消散的镜子。
我夺过他的烟头扔在地上,使劲用拖鞋碾了碾,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留下了一抹黑黑的印迹,像个没写完的逗号。
我哥平时不怎么抽烟,因为烟算消耗品,商店里最便宜的也要五块钱一盒。季建军就只抽这种烟,小时候我还为了和他多说几句话问他为什么喜欢抽这种烟。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哦,他突然变了脸恶狠狠的说:“还不是因为要养活你们,只能抽最便宜的。”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下意识地想道歉但又觉得怪怪的。实话说,那股烟味真的很难闻。
所以季川今晚为什么独自坐在这儿抽烟呢,我问他:“哥,怎么了?”
季川两腿叉开,把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说:“他今天是不是回家了?”我心里顿感不妙,“是啊,怎么了?”
我哥转头看着我说:“你知不知道他把我昨天拿回来的工资,放在小盒子里的那五千块钱都拿走了?”我脑子嗡的一下,瞬间想起来今天白天季建军的反常。
我们家的钱平时都放在一个豆瓣酱包装的绿色的小塑料盒子里,等到了一定数目就去银行存起来。季川昨天刚发了工资,这是他在工地干了一个多月的钱,留着给我开学带着的。现在全被季建军卷走了,不知道是去还他的欠账还是干别的了。
我咽了下口水,慌乱的说:“哥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在找酒还是什么我就没在意。”季川情绪有点失控,一脚把那根拖把杆踹得老远,声音嘶哑道:“那现在怎么办,还有半个月你就开学了,我要去哪儿凑这五千块钱?”
说完自己蹲在原地,不停的用手搓着脸喘着粗气,像一只被夺去领地的无能为力的狮子。
我手足无措的面对着季川罕见的发怒,想上前安慰他却又自己也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猎猎晚风中我背对着月亮站在我哥面前想着人生为什么这么操蛋。
虽然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即将撕开喉咙蹦出来,但是像经过多次浸泡后绿色越来越淡的茶水一样,叹息也显得那样苍白。
季川半天没出声,好像在哭。这个夜晚,他因愤怒而哭,无法摆脱,仇恨就像血液一样无法掩饰把一切都浸染。
我终于提起一口气,有勇气走过去蹲下来凑近他,拍拍他的肩膀像个不会安慰人的挚友一样,他漏出了一声哽咽。我再也忍不住伸手环抱住他,右手不断抚摸着他柔软又微凉的头发,嘴里一片苦涩。
季川像是飞倦了的孤鸟,终于肯折起奔波的翅膀短暂的在我这片沙洲上将歇。月光照在身上冷冷的,我忽然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雪天。
只是那个对我说不用怕的人他也就要快挺不住了。
月色下我们俩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抱了一会后我和哥说进屋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季川和我分开,露出红红的眼眶,脸上表情很冷漠。他利落的转身就走了,既没应声也没等我。我赶紧跟上去,回到了房间。
刚一进门,季川就猛地回头把我推到床上坐下,两手牢牢地抓着我的肩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说道:“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被搞得摸不着头脑,但是下意识的回答道当然。然后我哥听完后咬了咬牙就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凑近我的耳朵小声坚定的说:“那我们做吧。”
我没反应过来,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到头上带来一阵眩晕,脑袋里一直回荡着余音,嘴巴傻傻的嗯了一声但是身体还是没动弹。
季川似乎不满我的反应,又把着我的脸主动亲一口,说:“那还愣着干什么?”
延迟的信号终于对接上了,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唇舌疯狂的缠绕追逐着,交换着口水。
不同于以往的那几次亲吻,我感觉到季川的吻里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全然不似他被动隐忍的性子,甚至在我伸舌头的时候主动张开嘴。
我知道今晚的事一定让他心里很难过,不知道他是想用性来遮盖这股沉重的萦绕在心头的情绪饮鸩止渴还是迫切的想要一个温热的怀抱相拥取暖,我都可以满足他。
激烈的亲了一会后我的动作渐渐放缓,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轻柔的一下一下的啄食着他的嘴唇,我喜欢这样,有种耳鬓厮磨的意味。
手指慢慢的褪下彼此的衣衫,我翻身把季川压在下面,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这机会来之不易。
他的阴茎已经翘的老高了,我看着觉得十分可爱,说明今晚确实是他想做了。我用手握住了茎身,然后开始上下套弄观察着季川的表情。他的两条腿大大的岔开着,两只手抓着枕头的两边,上半身不自主的向上仰,好像是被锁住了翅膀的飞鸟想要挣脱。
随着我的动作,季川的唇边溢出了几声呻吟,眼睛紧闭着好像很陶醉。我着迷的看着他,觉得我可以这样注视着他一辈子。
直到他在手里释放才慢慢睁开眼睛,这时候的他眼神清澈的像是沉睡多年被唤醒的精灵,他波光粼粼的眼眸是一汪湖泊,我甘愿溺毙在湖底。
我也要憋得受不了了,手向后穴伸去开始扩张。直到我觉得差不多了,我才低声开口道:“哥,我要进去了。”
季川回应似的抖动了下身子,手指头紧张的蜷起来抠着床单。我握住他的两只手,对准了穴口慢慢的送了进去,刚一进去就感觉手上和身下一紧。
我没有松开手反而更有力的回握了回去,身下放缓了动作。哥的眼角倏地流出两行清泪,我慌了问道:“是太疼了吗哥,那我先出去吧。”
季川摇摇头,手把我拉近了一些,说:“继续做吧。”我不知所措,但还是听话的继续往里深入。可能是生理性反应的流泪吧,我心里胡乱猜测着。直到阴茎压过凸起的那一点季川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是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他轻声嘶气,嘴巴微张着好像氧气不够用一样。我也很爽,那股想大肆进攻的破坏欲又占据心头但我强忍着不想搞砸。
所以只能说一些骚话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一下一下的顶着然后说:“哥,我操的你爽不爽?”就像往常每件事一样寻求着他的认可。季川似乎格外受不了在这种时候听见“哥”这个字,每次我说起后面都会收缩,但脸上还是没什么反应。
只是握着我手的力度变大了,脸不自然的扭到一边不敢直视我。我又说了很多胡话,哥都没呵斥我,仁慈的全盘接受着。
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住,做的有点猛,季川一直叫着停下我都充耳不闻,他射了好几次最后都射不出什么东西了我才鸣金收兵。
我射完后觉得淤积在胸口的那团火总算舒畅开了,一直没松手直接趴在我哥身上,两个人的身体覆盖在一起,我把头埋在他的锁骨上,静静的感受着不远处传来的规律的心跳。
扑通扑通,触手可及的心在季川的胸腔里不知疲倦的工作着。听着这低调的轰隆声,我身体里翻滚激荡的情欲也慢慢平静下来,海浪平息后载着爱情的小船缓慢航行。
看着季川汗津津的脸,我的目光和他相遇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都觉得刚才实在是很荒唐。又起来洗了个澡才睡下,再回到床上时我已经很困了,坠入睡眠前季川好像朦朦胧胧的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就睡着了。
在家里的最后半个月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倒数第二天。季川把那辆卖菜的电动车转手卖了两千块钱,这半个月又挣了快三千,总算是把开学的钱凑齐了。
看着他没日没夜的在酷热的八月份起早贪黑我也很心疼,这还是有我在家干着地里的活,要是他一个人在家指不定得多累。
出发前的最后一天季川请了一天假,说是陪我去市里玩一天,买身新衣服开学穿。我不想去说浪费钱,季川执意要去,说开学没新衣服怎么行呢。
到了市里我们去商场逛了一圈给我买了一身运动服,商场里的东西琳琅满目装修的也是光鲜亮丽。季川在里面好像很局促,柜员跟他搭话的时候他显得很紧张,要么面无表情的点头或者摇头要么就只说几个字。
等我们离开了以后他才舒出一口气小声跟我说:“这里面我好像呼吸不上来似的,我还是不适合这种地方。”我有点心疼,在这个年纪季川没享受过物质丰富的生活,每天只有做不完的活和无止境的风吹日晒。
我去了趟厕所,当我出来的时候,我看着季川拎着东西对着他面前的一整墙的跑鞋发呆,目光定定的直视着那些在展览柜上的耀眼白光下静静放置的新鞋。周围的人群往来穿梭,唯有他立在原地不动,像是穿越过来的外星人。
我知道跑鞋对他曾经的意义,也知道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以前逝去的梦想的一个残片。我收拾好表情假装没注意到对面的鞋,走到他跟前笑着说我们走吧,他这才回过神连忙说好,只是脸上的落寞还没收干净像是京剧演员不熟练的变脸。
走出商场的时候我们参加了一个抽奖,我很幸运的抽中了个三等奖,奖品是一对情侣对戒或一个玩具熊。工作人员估计以为我们会选玩具熊,手已经伸向身后的玩偶区了却听见我说要戒指,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又去拿戒指了。
虽然这对戒指做工很廉价,设计也不是很出彩,但是我还是很喜欢觉得是上天注定。我立马戴上了一个,然后期待的看着季川,手里举着那枚戒指。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戒指的顶端反射出炫目的光,背对着身后广场上的喷泉,远处响着商场门口满大街的流行曲,我的眼里只有我哥。
季川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这戒指……是不是有点细,我能戴进去吗?”
我心里乐开花了,只要你愿意别说戴不进去了就算是拿根链子挂脖子上我也乐意。
我矜持道:“那你试试就知道了。”然后牵起他的左手,把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能戴上。我看着因戴到我哥手上而马上变得顺眼起来的戒指心想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呢。
季川看我望着他的手发呆,便要把手抽出来,难为情的说:“我的手太糙了戴上不好看。”说着就要把戒指撸下来。
我急了,干什么啊我还没欣赏够呢,还没拍照呢,“哥!你别摘,好看,谁说不好看了,我这是在欣赏。你别动我给咱俩拍张照。”
说着我攥着他的手强硬的阻止了他的动作,掏出手机先是给我们牵着的手拍了一张还特意把戒指露出来给了个特写,然后又把镜头翻转过来对着脸拍。
镜头里季川很僵硬的假笑着,我转头说:“哥,你看我。”然后做了个鬼脸,季川被我逗笑了我马上抓拍到了这个瞬间,满意的推开他说:“好了。”
照片里背景有些虚化,只有明亮的阳光下我搞怪的侧脸和季川忍俊不禁的表情,画面很鲜活透露出不属于我们的幸福感,不认识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
我喜欢这种平凡又真实的瞬间,让我感觉到我在活着。
第二天早上,我到点起床收拾好行李吃完早饭就准备出发了。新学校在另一个市,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就能到。季川本来要送我去车站的但是因为电动车卖了,我只能打车去车站了。
季川在送我出村去马路边等车的路上沉默不语,我也因为即将分离感觉心里闷闷的,气氛很伤感。快要到马路边的时候,我在一颗大柳树下站定,季川也跟着停下来。
他首先开口,“上车以后发个消息,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满眼不舍地看着他,相信他心里也是同样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他呵护了十九年的弟弟今天晚上就要离他千里以外了。
我拉着哥的手说:“那我在学校以后晚上能给你打视频吗?”我哥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当然了,你不说我也想让你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