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开晨蕴生的阳光如玻璃透亮。周窈安长发披散,坐于梳妆台前。
低烧洇在眼梢的薄红已经褪去,镜光为之补上亮色眼影。
卸下沉疴,身体疲倦而轻松。裸露的肩颈过分白皙明净,一如百合花,细细的淡蓝色血管在肌肤之下游动,走向清晰可见。
在他眼底,首饰盒里的钻石蜿蜒如雪域冰川的秘境,略略一瞥便是过亿价值,光影璀错,承载着举重若轻的优雅。jar,gbyglennspiro。梵克雅宝,尚美巴黎,布契拉提,穆萨耶夫……
罗昱斐说这些光芒映在他瞳孔深处的样子很美。衬绝色佳人。
周窈安漫不经心地支肘托着雪腮。素手拨了拨华美绝伦的hw收藏,数颗稀世艳彩美钻净度无瑕,熠熠生辉。
钻石克拉重量无非暗合一类具有纪念意义的数字,他的生日12月14日拥抱情人节,罗昱斐对他一眼定情这一年他18岁,诸如此类的心思不一而足。罗昱斐这人看似深不可测,哄他的时候却让人格外好懂。
因家族严苛培养,罗昱斐学生时代吃够苦头,如今养他比宠女儿还要奢侈得多,花钱如流水的比喻已不足以形容,手笔简直是尼亚加拉瀑布。
所谓男人钱在哪里爱在哪里,罗昱斐这等富可敌国的商界巨头,以闪电式婚姻同他共享帝国版图,从这一角度看来,罗昱斐对他的感情已经毋庸置疑具有最大说服力,或者说,也称得上是天地可鉴了。
“笨蛋。”思及此,周窈安小幅度摇摇头,细声诋毁。
周窈安撑着脸浮想,闲闲计算,如果他卷款逃跑,出笼闯荡,这些几乎可与恶龙为公主藏下的宝藏相比拟的珠宝,究竟能为他换来多少座私人岛屿。这段时日,周窈安在“夫人外交”的牌桌上,有无精进牌技自觉不好评价,但得益于勤勉算牌,数学水平显然提升不少。
以群岛为单位粗略估量,周窈安敛目出神,信手拨弄。指尖掠过词句里“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的美感,又仿佛只是将无价钻石当成一把脱皮瓜子随意划分。
很快便轻易感到腻味。周窈安揉揉眼作罢,无意抬睫,心中有一瞬时莫名的阴冷,似对镜中的自己有难言的畏怯,仿佛害怕再次撞见一张陌生的脸庞,冶艳的冷光将他割伤。
“,亲爱的。”罗昱斐文雅的英伦腔适时地在耳畔响起。
低而磁性的声音驱散了一切,温和不失强势地为他翻开空白一页,让模糊如纸背的记忆无缘延伸到新的一日。
仿佛自他脑海里走出来,罗昱斐在他身后站定,罩下高大阴影。
洗漱清冽的气息拥过来,罗昱斐偏头轻啄了一口他细嫩的脸颊肉,渡来镇静清爽的须后水味道,连同男性荷尔蒙的温热气息。
道完早安,罗昱斐随后将他从高凳上托抱而起,手法轻柔如亲近婴儿。男人肩宽背阔,怀里几乎轻轻松松能抱两个他。
罗昱斐脸上温柔和煦,笑意款款。低头专注地凝视着他,耐心充裕地轻声重复,good,ylove仿佛得不到回应便要对着爱妻含情脉脉说上一整日早安。
周窈安为此无奈地长长叹气,干巴巴回了声早,小手捧住罗昱斐的脸用唇瓣敷衍地贴了贴。
应付着做完这些,鼻尖仿佛下意识地寻找到男人的右肩埋了进去。习惯使然,四个字于脑海中放大,冷不丁令他感到一丝惴惴难安。
周窈安故作轻松,偎在罗昱斐颈窝里闷声道:“已经不早了。罗昱斐都开始睡懒觉,罗氏的未来怎么办呀。”
罗昱斐为他换湿毛巾擦身降温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才得空阖眼短暂休息。但男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于要为此作出解释,而是想起整晚在妻子身上缠绕不去的梦魇,免不了又心疼一遭,“辛苦了,我的宝贝受罪了。”
而周窈安忘得比烧得还干净,一丝一毫也记不起来了,仿佛昨夜无事发生。闻言困扰地抬起脸,好像罗昱斐背着他吃错了药,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现在同我说话已经开始牛头不对马嘴了?”
罗昱斐不以为忤,抱着怀里纤小的重量轻轻掂了掂,“今天再不折腾你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周窈安与他作对惯了,习惯性地反着来,脱口而出一句:“舒服死了。”
罗昱斐又没忍住笑起来,十分绅士地落吻感谢老婆大人珍贵的肯定。
花费了一秒钟,周窈安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话里的暧昧含义,没好气地咬了咬牙齿。
约莫是什么生病初愈的后遗症,周窈安一反爱答不理的常态,肌肤仿佛下意识缠着他贴抱,无声说着不让他走。呼吸安静温软地慰藉了罗昱斐的胸膛。
难得空闲出时间,罗昱斐没浪费进厨房的机会,亲手给他准备早餐。
罗昱斐将他轻轻缓缓地放进沙发里,给他选择了一个舒适的角度窝好、等待“饭来张口”。
明明十指还彼此流连交扣,周窈安又翻脸不认账,松松扔掉了他的手,将他推开,“好了,不要黏着我了。”语调懒慢,声线却有一种几可见底的干净清澈。
说着,周窈安恹恹地移开了目光,只是几分余光还在矜持地观察着他。
罗昱斐体会到其中的撒娇与依赖,似有无限柔情萦绕眼中,难以抑制对他更无限度的纵容溺爱。
几步之外,罗昱斐的步伐又毫无办法地折返回来,低下来温声细语地哄,给他放好电子体温计,搭上薄薄的毯子,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宝宝。”
周窈安在韧性的保护色之下脆弱易折,对太多事物如有偌大阴影般充满抗拒。而罗昱斐何等心细如发的男人,连给他测量体温也考虑到不该使用耳温枪额温枪之类可能让他感到不适的仪器。直觉应该规避带枪的字眼、造型设计。以对婴儿产生威胁的标准,筛除了任何可能惊吓到他的物事,避免触发他隐藏心底的恐惧记忆。基于这样的体贴考量,罗昱斐也并未喂给他有万分之一几率会卡住喉咙的药片。因而太过周到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错误选项。
周窈安还没来得及酿生惬意的瞌睡,罗昱斐已经效率极高地将两人份的早餐摆上了靠近户外风景的餐桌,uesli,煎蛋,一大杯soothie,简单健康。罗昱斐挽起来的袖口还没来得及放下,露出来的肌理线条清晰流利。组合在一起的画面赏心悦目,扑来家庭的温馨。
同时,体温计得出了准确的实测结果,读数显示372°c。证明自己已经不再发烧,让罗昱斐放心后,周窈安于是有了充足的理由屈指嫌弃地推走退热冲剂,纤巧的五官劫后余生般皱了皱,匆匆吞了一大口果昔汲取安慰。落在罗昱斐眼底的样子太甜蜜,太可爱,令男人望着他时不觉莞尔。
“老婆,我出门喽?”
陪他用过早餐,罗昱斐作势起身。
分明早已让助理取消了行程,生生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空出一整天时间来陪伴他,罗昱斐还要多此一举,兴致勃勃地开口逗弄。
周窈安一无所觉,依旧像洋娃娃一样“散架”在沙发里,只有胳膊大发慈悲地带着拖长的睡衣袖口抬起来,举白旗般在罗昱斐眼底挥了挥。动作幅度小小的,很是省电,潜台词“不送了”。
美目未睁,长睫倦倦,周窈安只懒洋洋地飘去一句:“好好工作吧。”
男人俊雅的脸上忍俊不禁,显得轻松愉快。颔首应“顶头上司”的话,罗昱斐会意道:“好的,会努力的。工作时间尽量不要想你。”
末了,罗昱斐出于关心问及他今天的安排,周窈安闭着眼略略思索。“游戏、spa……约了美甲师做指彩,不对……是明天,22号。”至于是哪一个今晚要为“进宫”而失眠的御用倒霉鬼,没被周窈安费神记住名字。
话音还未落,罗昱斐已经执起他的手,附上了一个绅士的吻手礼,嘴唇轻触过他纤柔的指尖,仿佛为此原因和他的指甲也要吻别一下。周窈安手如柔荑般,指骨清晰纤长,指甲干净得恍若透明,流光如水,显出未加修饰的美,实在漂亮得让人不舍得放下。
至于罗昱斐今天什么安排,相比之下周窈安便显得漠不关心了,他对罗昱斐做的事没有太大概念,那些复杂的东西基本待在他的认知盲区。
罗昱斐近年在投资上似乎玩心大发,将几个昂贵而有趣的领域纳入资本的后花园,着手进一步扩张体育版图,注资十亿英镑入主英超豪门,获得俱乐部20%股权。新东家雷厉风行,此一巨变早已见诸报端。富豪的游戏,一举一动的深意都得到多方面不断揣摩。
而在白加道与“罗氏皇宫”为邻的男孩们则兴奋地得到众一线球星在内的全队签名球衣,对足球运动兴味正浓。
罗昱斐从不将生意上的事情带回家里,公事家庭泾渭分明。周窈安对男人正值巅峰的事业也从无一点想要深入了解的兴趣,只是在下午茶时间听外人讲起也让周窈安感到头大。
对此,周窈安唯一能触碰得到的实感似乎只源于礼物、玩具,部分来自前来家里做客的人。比如霍斯朗,siran,徐诗卉那个爱用颜料在油画布上裱花的未来艺术家儿子,几次三番过来玩,给他带来一系列经典球场乐高作为礼物,每款颗粒数足有四五千——因工程量浩大,周窈安至今没能提起拆封的心情——以及fifa、实况足球之类的主机游戏,后者勉强得到了周窈安的青眼,球员们充作他偶尔心血来潮时的解压道具,能和pvz里可怜的僵尸们结为受虐史莱姆联盟。
室里空间太宽绰,罗昱斐进衣橱换身居家服的空当,周窈安便以为他已经同私人司机离开,撑起身兀自静了静,被关在金丝笼里也十分懂事地知道自娱自乐。因为轻微紫外线过敏,周窈安习惯性避阳光如避蛇蝎,也被男人用遮阳伞近乎每时每刻保护过度,眼下看着就像只宅家生活的小吸血鬼,被养得乌发雪肤,唇红齿白,在固若金汤的安防系统下开始了独自活动的时间。
周窈安拣出一款游戏,连接电视。隐藏式的电视自地板升起可旋转的基座,数块折叠屏幕似屏风般顺滑地伸展开来,严丝合缝地组为一面完整的巨屏显示面板。画面呼之欲出,鲜活得可怕,仿佛电视在看人,游戏在玩人。
施展拳脚前,周窈安在屋里轻飘飘地游荡了一圈,再折回来重新跌进美人榻躺尸,沿途将小小魔爪伸向了某个男人喝威士忌用的切子纹紫萤石洛克杯,拿来不伦不类地装他的可可奶。而罗昱斐显而易见地默许,并十分享受着这种可爱的“侵入”。
周窈安骨软筋酥地躺倒在沙发里,毫无攻击性,指尖操作却行云流水,十足暴力美学。
最纤细的手指,操纵场上最激烈的身体对抗。堪称动作大片,荷里活巨制:报废我的对手。
大恶人模式暴戾上演,让渡球权只为彻底干掉对方。王的领域,王来散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吃黄牌,换力量后卫,继续极限滑铲,毫无悔改之意。周窈安眼里没有球,眼里又尽是球。卷人成球,对手算逑。飞铲门将,一脚直红。
对面连人带球,前仆后继,翻滚为西瓜虫的可悲形态。一阵犯规旋风呼号登陆,化友谊赛为任意球地狱专项训练。
周窈安快意浅笑,唇边扬起童心未泯的弧度。凭着一骑绝尘的铲技将游戏玩出逝况足球的传奇版本,五分钟四张红牌杀死比赛。
绿茵场风云变幻,11人制的开头,7人制的结尾。
周窈安满意地扔掉手柄。伸了伸懒腰,掩唇打了个呵欠,哼一段疑似卡通配乐的旋律助兴,歇口气再换一支球队蹂躏。
罗昱斐在他身后默然见证了“激动人心的时刻”,轻声笑了笑,呼吸的气流声低低的。想到生意场上的伙伴打趣说道,罗生这婚结得辛苦,还得亲自把老婆养大。
罗昱斐伸手给小朋友按摩几下肩膀,顺势低下来吻了吻他光洁的颈侧。
微痒的触感引得周窈安略微诧异地仰头看过来,babyface沉下表情,一脸严肃:“你怎么还在。”一副“集团将董事长开除了?”的语气。
周窈安不明白,难道罗昱斐这种自控自律的男人也到了屈从诱惑“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地步了?
罗昱斐平日里明明那么繁忙,有许多次,罗昱斐惯例给他早安吻的时候,周窈安都尚在睡梦里浑然不觉。
望罗昱斐迷途知返,周窈安试图唤回前一天那个成熟稳重的他,语重心长道:“我更喜欢有事业心的类型。”
“罗昱斐已经没有事业心了”,这种话说出去,牌友的面膜都要咯咯笑掉。
而罗昱斐很配合地听完,微微低头受教的姿态给足了老婆面子,谦逊地接受批评,嗯一声表示知道了,忍着笑意,温柔地检讨、保证:“明天就照常六点起,赚钱给安安买包包。”
罗昱斐又拿这种话逗他。对于罗昱斐给他买包这件事,周窈安的反抗十分幼稚,买一个用指甲划一个。但偏偏不知更幼稚的究竟是谁,罗昱斐包包送得更勤,仿佛专为给他刮蹭着玩,乐此不疲地自爱马仕进货“磨爪玩具”。
由于罗昱斐态度过于良好,周窈安也不是那么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宽容地揭过罗昱斐“不早朝”的事情,大度地允许罗昱斐将他抱回腿上,重修旧好。
周窈安蜷进罗昱斐怀里,任由罗昱斐手法爱怜地梳理他的发丝。兴趣缺缺地踢掉了游戏手柄,纤秾的眼睫垂着昏昏欲睡的弧度。
他的一颦一笑牵动罗昱斐的思觉。方才游戏时间他流露出来的些微笑意算是愉快的,罗昱斐希望亮晶晶的笑容在他脸上停留更久一些。
但游戏终究是虚拟的,还不够过瘾。既然关在家里闷闷不乐,罗昱斐有心带他出去透透气。对待心尖尖的保护工作做得再好,他仍是体弱容易生病,也该舍得让他锻炼锻炼体魄。
罗昱斐温声征询他的意愿:“siran他们包下了大球场,bb想去玩吗?”
或许是无知者无畏,周窈安灵光一现,瞳孔蓦然放大,突发奇想道,足球是工人阶级的芭蕾alfgar,自己怎么说也是从小习舞,芭蕾技巧,足尖功夫,上场一分钟怎么也够那群和他相比起来左脚像长了两只的公子哥学一辈子。
再待五分钟,必能踢碎他们的儿皇梦。到时候他们一个个去找妈妈的膝盖哭……在家称王称霸的儿子都受了欺负还怎么一起玩牌?周窈安可想自己再不必上牌桌补习数学。
周窈安想,easyaspie。佩顿那句垃圾话怎么说,过他们就像过清晨的马路。
周窈安地毯式地分析每个人。霍斯朗是清晨的马路,霍思叡是清晨的马路。
……
一直到许铭曜,通通都是清晨的马路。遛着狗都能过,根本不足以为惧。
caesar,至于caesar,caesar……
caesar还在美国,最快也刚到巴尔的摩国际机场。
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个人能上来锁喉他?想都不要想。
等到尹致洲回来,他都在这一片加冕野球皇帝了。
对“宵小之辈”逐一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惨无人道的蔑视,周窈安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副黑超架上秀挺的鼻梁,巴掌一点大的脸庞遮住了大半,准备行头出门散步,口中淡淡应道:“好吧。他们最好不要搬救兵来。”
更衣室宽敞明亮,设施现代,整排实木衣柜与球员座位浑然一体。在热身之前,一队人马在里面更换运动装备。
一群门庭赫奕的公子哥,名校里混不吝的捐楼一派。时尚社论的宠儿,奢侈品的座上宾,外文繁琐的奢牌因被其穿上身而荣幸,打通二代圈的活广告。更衣室里放眼望去尽是高大有型的身材,私服无一例外很是前卫,硬生生将这里变成了时装周后台。
霍斯朗刚接完一通电话,球衣还没来得及套上。赤裸的上半身线条精悍,收束着力量,熨着年轻人蓬勃的体温。
“agnes要过来玩。”霍斯朗在空气里陡然投下一枚深水炸弹,话音未落,已经皱着眉向烟雾缭绕的方向低吼道:“别抽了霍思叡。还不快想办法遮遮你那两条癫狂的手臂,别把纹身放出来吓他。”
更衣室里一众二世祖闻言瞬时嗅到了不止一处新闻爆点,声音敏捷地跃过来加入话题:“谁。谁要来?”
“别说得像是女朋友专程来看你踢球。”
“过来怎么了,难不成还要你亲自管接管送?谁那么大的面子?”
“听讲我们霍少都自跌身价玩起倒贴了,在人家面前可像个便宜货色,玩具礼物三天两头送上门乞公主欢心。”
“霍斯朗同我们开口像唤狗一样,谁知天天背地里怎么求人家不要和别的男生说话。”
“谁来看siran?就是那位吗?”
“什么时候的女朋友?借我喂两天?”
“是罗生携娇妻过来,一句话一共几个字也能漏掉重要人士?无话可说。”
“agnes?罗生的新晋夫人,caesar的空降oy?”
“……caesar的小妈妈?!”
“年纪还没caesar大,装什么妈咪?”
“哦,小妹妹扮大人。”
这班人只跟着中心人物的喜恶站队,即便尹致洲并不在场,亦有声音不忘同他表忠心:“caesar对他什么态度?”
“还没见过能有什么态度?太子爷一以贯之的冷脸漠视咯。”
“都记得礼貌点,这辈子能帮caesar招待小妈咪的机会并不可多得,都表现得人模狗样一点。”
“这话说的,我怎么敢替caesar尽孝?”
“嘴巴是不是欠扇了?”
“崔巍别踢了回家吃饭吧妈妈想你了,辛苦罗生带agnes特地来一趟就欣赏你那个满场梦游的球技?把我们脸都丢尽。”
“那叫一脚尽显忠诚大气,球能飞去大洋彼岸传给caesar,替我们和清晨的为他创造一个无菌环境?有那种必要吗?”
“有必要啊。”霍思叡似被说服,散漫地伸手截下飞落过来的绷带卷,衔着凉烟,垂眼松松地捣鼓了几下,埋头开始给手臂上乱爬的牛鬼蛇神做愚蠢的包扎。
只余下旁边人如遭重创,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疯了啊……霍思叡被人下降头了?”
“天啊,ray要把自己绑成木乃伊了,折损我们男模队形象。就没人劝他也考虑下朋友的感受吗?”
左右的人得寸进尺,不自量力地要求与agnes同等待遇,“既然rayond今天这么好说话,顺便也为我们把烟掐了吧?抽的什么鬼片味道,熏得人满头凉飕飕的,能不能注意点素质?”
辛辛凉凉的薄荷味,在提神醒脑上效果强劲。霍思叡充耳不闻,依然透过清爽过肺的烟雾呼吸自如,随口应道:“我没有素质的。”
霍思叡亲手操刀,将自己包得像个事故幸存者。总之是不必再担心手臂纹身污染清白人家的眼眸。
崔巍也受到“死死闭紧嘴巴”的警告,“别以为牙没被敲下来你就幸免于难了,等会在agnes面前笑的时候敢呲出牙钻你小心霍斯朗拿你榨果汁给他端过去。”
安全隐患甚至排除到许铭曜身上,肆意在其头上动土:“前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许铭曜不把眉钉拧干净了再过来不合适吧?”
“他人呢,怎么还没到?没人通知?”
“不见人影才正常。白天黑夜国内国外,yaakov在哪不是泡吧玩模特?”
霍斯朗亲自催人一句话够许铭曜被人节哀顺变两趟,再者他也没那个耐心,一个潇洒的抛物线便将手机扔给了食物链底端的崔巍代劳:“让许铭曜死过来。真死了可以别来了。”
霍斯朗手机桌面极其清净整洁,应用程序寥寥无几。崔巍低头一看,被蓦然映入眼底的壁纸美得呼吸一窒,抢夺去全部注意,差点没为惊为天人的美貌背过气。
拍摄角度意外的十分纯情,几乎有一点匆促拘谨。照片里的人剪影在偌大恢弘的宅邸里显得格外单薄,娇小,仿佛被关在笼子里欣赏的美丽藏品,被财、权、名豢养得足不出户的玻璃美人。
纤腰薄背,颔线优美。乌软的长发倾泻瀑落,雪肤细致如瓷,黑与白的对比洁净得触目惊心。眼睫漂亮得仿佛工笔细画的手笔,倒影一片寂静阴翳,莫名低落着垂下去的弧度显出待解救的忧悒。
手心缠着层叠纱布,像是被锐器割伤,无声的脆弱将人紧紧攫住,让心脏都无缘无故跟着一沉,更无法移开探寻的目光。
仿佛真的可以感同身受,从旁望着他的人如何想用上全部的力气去保护他,恨不能连呼吸也为他分担。
崔巍怔怔地看着这样漂亮的人,下意识笨拙地舔了舔嘴唇,吹不出一贯轻浮的口哨。
无意窥见少男心事的冰山一角,崔巍半晌想起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找补,语带诚恳地找死了一句:“哇,siran,我可以轻轻地吻一下你的手机壁纸吗?”
“你可以试试,”霍斯朗冷笑了一下,瞥了神经病一眼,异常和气地平铺直叙:“也可以想想还有什么别的遗愿。”
崔巍挑眉耸了耸肩,终于舍得找回正题,给许铭曜发ssa:只差你了,过来踢球。
过了一会,许铭曜简略无情:不来。
想到许铭曜此刻肯定左拥右抱,脖颈全是新鲜唇印,崔巍开始没事挑事。
胆大包天地将霍斯朗拿来当壁纸的美人照片珍藏发了过去,替人慷慨附言:“别浪费生命了yaakov,假期是拿来为这样的美人竭诚服务的。
你当夜店之王有机会跪在他腿边吗?”
崔巍发送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
来自许铭曜的电话已经猛地打进来。
崔巍为这一下如恐怖袭击般的速度愣了愣,心道这家伙脸变得未免也太吓人了?
刚按下接听,另一端便开门见山甩来枪子般的两个字,冷不丁地打得崔巍措手不及,舌头都有些打结:“地址?哦、地址,在埔头恭候。”
“……”
“什么叫玩完了?——怎么完了?”
“……”
“什么叫给他安排个包厢休息?——给谁?”
“……”
“什么叫碰周窈安一根头发我准备重新投胎了?——谁是周窈安?难道照片里是你熟人?我刚开玩笑的,冷静点哥们?”
“……”
崔巍架起来的耳朵被连珠炮轰,砸过来的字眼连成句,没有一句他能听懂。
许铭曜莫不是刚睡醒,火药味那么重,放话跟索命一样。言毕,被对面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之前,崔巍已经瞠目结舌:“什么叫我差点被一枪崩了?喂??”
两队已经开始热身。
对面球队日常便是接受专业训练,看起来并不是专程来让一群富家子享受游戏入门人机模式的善茬。看台上还有美职联球探的身影,广撒网多敛鱼,没放过前来评估掘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