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丁阳没动,他屈腿跪坐在地面上,浑身颤抖着,泛红的双眼牢牢盯着江照林,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同时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呈一个自我防护的姿势。
江照林摆摆手:“行我不说了,你起来。”
丁阳还是不作声,但他情绪在平复,颤抖也很快止住了,目光渐渐清明起来。
江照林啧了一声,拉下脸来道:“丁阳,别以为摔了一下就能逃避罪责,赶紧起来
!”
丁阳往后蜷缩了一下,肢体动作纤柔,目光却依旧警惕乃至凶恶,他看着江照林的双眼开口,音调却比原来高了几度,音色也随之软和了。
他说:“我不是丁阳,我是丁晴。”
席鸣颇为震惊:“他这是在干什么?表演型人格?”
没人为他解答。
监控画面里的江照林愣了几秒,随后也问出了类似的问题:“你干啥啊?表演节目来了?”
丁阳仍虎视眈眈看着他,疑惑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姿态乃至语气,浑然与女人无异。而更让众人惊奇的是,他眼中的那种陌生与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烦躁完全不是演出来的,任何资历丰富的刑警都不能从中看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就好像丁阳这个人还保留着皮囊,内里却完完全全被替换了一般。
江照林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涛,沉静地问他:“我向你做过自我介绍的,你不记得了吗?我叫江照林,是名刑警。”
丁阳一瞬间警惕起来,“我在警局?”
江照林道:“是,你在警局。”
他愤怒起来,质问他:“你们凭什么抓我?”
“丁阳,你涉嫌参与‘浪潮美食街’的凶杀案,死者王晨辉……”
“我说了我不是丁阳!我才不是那个胆小鬼!”他双手捂住耳朵,大声反驳江照林的上一句,却更不想听与王晨辉三个字有关的下一句。
江照林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才继续道:“你真的是丁晴?”
他不耐烦道:“我当然是丁晴。”
“好,丁晴,坐回你的座位上,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丁阳睨他一眼,确定他不会再上前,这才扶着椅子腿重新站起来坐好。江照林注意到他拖动座椅完毕后做了个挽发的手势,食指与拇指并拢着从而后滑过。
“丁晴,说一下你的性别、年龄、籍贯。”
“女,34岁,老家不记得在哪里,我是孤儿,就算是平田县吧。”
“你和丁阳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不过……”
“不过什么?”
他忽然眯了眯眼,口吻不善:“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江照林被他的目光盯得遍体泛寒,他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嫌恶的眼神看过。
缓了缓,他道:“好。那你告诉我丁阳现在还好吗?”
他说:“他刚才吓昏过去了。”
刚才,指的是看到王晨辉死状照片的那会儿。丁阳对王晨辉心有怨恨,自己也坦白说过对他的死心无波澜,甚至有那么点幸灾乐祸。但当他亲眼目睹对方的尸体,还是免不了心生恐惧,既是对这个曾欺凌自己的人发自心底的害怕,也是对他居然就这么死了的茫然。
江照林问道:“那他人在哪里?”
他凝眉看了他一眼,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现在,他很安全。”
江照林丢下话让他等待,拎着傻了眼的戴琳出门,匆匆给谢轻非打了电话。
画面切回现在时刻,丁阳一个人在桌前等待,他的耐心变得极差,时不时要朝门口看去。手边的纸杯杯口被咬出一排排齿印,等到水都喝完了,他左掌攥着杯身,将其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江照林问道:“谢队,你看这情况……”
谢轻非道:“丁晴脾气是不大好。”
江照林意外道:“你真信这小子?这种离奇的鬼话,没准儿是他为了逃避罪责在装疯卖傻。”
席鸣道:“我同意江哥说的,他倒不如咬死了说自己是失忆不记事儿,这算什么?人格分裂?”
“嗯。”有人应和了一声。席鸣转头看去,发现他哥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监控画面出神,注意到众人集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后,卫骋笑了笑,说,“人格分裂是精神层面的解离,丁阳这种的,是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谢轻非道:“多重人格?”
卫骋赞叹地看了她一眼:“是这个意思。”
接着道:“你之前问我分离性遗忘的相关症状,当时我说这些症状能预示后期ptsd的发生,同样的,这也是多重人格的核心症状之一。”
席鸣疑惑道:“和人格分裂有什么不同?”
卫骋道:“多重人格是指一个人拥有两个或以上不同人格,每个人格都是有独立身份、特质、乃至生活经历的不同存在,彼此间也未必能意识到另一方的存在。”
哪怕卫骋专业在此,他累计接触过的病患加起来,其中都未有出现过多重人格患者。在认知上这虽不算新奇,但亲眼见到活生生的案例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席鸣当然觉得惊奇:“原来传说中的‘夺舍’真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