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说道这儿,许昭双手轻拍着,有节奏的背道:
“苦楝皮,杀虫癣,蛔蛲钩皆有验。又或者是,苦楝使君牵牛蛔,贯众杀虫钩绦蛲?”
这就是她想的要的歌诀,有节奏,很好记,但韩盈还是皱起了眉头。
看她的模样,许昭顿时背不下去了,他赶紧停下问道:
“仆这样编写不行吗?”
“不是不行的问题。”韩盈摇了摇头。
刚才她还在费力的删减政令呢,新做完的事情总会让记忆深刻,韩盈猛的想起来,她空间里那些极为基础的歌诀,都出现在纸张出现且大规模普及后。
原因嘛也不用多猜,竹简能写的内容偏少,携带又难,只能写最精华的内容,诸子百家的经典同样是一个赛一个的短,都是几千几万字,哪怕是伤寒杂病论,其实总共也就八万字而已。
写的少,留存下来的都是精华中的精华,只是这样一来,就像韩盈为了保证信息传达而删减整个案件过程一样,中间省略了大量的内容,案件上大家可以只知道罪犯犯了什么罪和判罚的结果,但医学教程书不行,它需要更加详细的讲解!
就像韩盈在听到歌诀之后,她第一反应是可以,紧接着便是,太简略了,得把把苦楝皮的外形、炮制方法和药方用量和禁忌全加进去才好。
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韩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竹简能写的太少了,取舍起来太难,怎么循序渐进的安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点,许昭就接不上话了,他只能担心的看着韩盈,生怕自己这份工作要被剥夺。
韩盈没有这么做。
她对这一册的定位就是基础的医学入门加认字,县里如今常用的药材也就四十多种,拥有的药材七十余种,加上人体的认知,医德和一点深入医人,引导人思考的内容,应该能控制在三千字,也就是一卷竹简,启蒙起来也会更好用一些。
毕竟上一版本全都是药材名的,当老师的还是要一个一个的解释,两者之间的工作量没什么变化,但学生们记起来是很慢的,还容易弄混,这个背下来,至少能知道什么病可以用什么药治。
只是这样的歌诀,也就是只能在启蒙这么做了。
这么想着,韩盈说道:“这样,启蒙这份就先按照你这样写的来,再加些别的内容,我明日给你拿张人体内脏图,你把五官,五脏六腑的位置,还有讲卫生的内容也加进去。”
这么一说,许昭便松了口气,他点点头:“仆知晓了。”
韩盈没有继续说什么,她手指敲着安几,还是眉头紧锁,一副心思极重的样子。
按照刚才的设想,她这份教学医书字数不会太多,可能就是一两万字,这省略了大量的内容,很难让学生脱离老师学习,但依靠人口口相传的经验,极其容易因为人员减少而产生断代,古代又是个战乱频发的时代,稍微一场动荡,死人过多,这些就有可能失传。
韩盈不想发生这种事情,那最好的方法是这本医书和会医术的人越多越好。
可人没有办法暴增,书倒是有可能大规模传播,这么说的话,医书除了新手入门容易,最好还能继续专研学习的方向,有一套自我学习验证的逻辑和方法之类的。
那,这本医书成书后的内容,与其说是医书,倒不如说是一本夹杂了基础医术的思想合集。
这和之前的设想有点跑偏,但也不是不行,也是如今所需,不过,在怎么治病上,韩盈还是想把它记载下来,最好是写的详细一些,分一些类目,比如和本草纲目一样的药材查阅工具书,解剖图,炮制、药材种植合集,又或者是药方书、更加详细的病例书等等,这些整合起来字数肯定要破十万字,三四十卷竹简都止不住。
这些书对治病,以及和人才断代后的再教育极为重要。
只是现阶段它们是没办法普及的,太多了,很难做到基层女医人手一份,而且,这已经涉及到女医的生存,医方很特殊,建国前很多人就是靠一方吃天下,有方子的人甚至不需要会治病,按照状况碰就行了,而在这个没有专利保护的时代,如此齐全的书一旦扩散,宛安女医的优势又会荡然无存。
只是想要别人信医家,一些基础的医术肯定要外传的,核心医术还握在女医手里就好,不过女医也不是全然值得信任,嗯……技术掌握程度就需要做出区别,其程度便是医属/她≈gt;宛安女医≈gt;外县女医≈gt;外界。
先设置一个属于医属内部的图书馆,允许学徒和女医借阅这些书,也允许她们教导给学生,但禁止她们抄写和外传呢?
韩盈的眉头逐渐放松下来。
这是个暂时可行的办法。
那么多字的竹简,不是一个人能全背下来的,就算有,已经积累出来优势的医属,还会源源不断增加各种记载,齐全是最大的优势,配合着药材,还是能让宛安保持十年左右优势的。
而这么齐全的医书,也会激励女医和学徒们的学习动力,不允许抄写,靠背也能背下来不少,医术总归能提升不少的,更何况——
纸钱和纸衣这两年在宛安县普及极好,她之前去乡下转的时候已经有人拿它包药材,大量文字记载会逼迫女医们寻求更好的文字载体,说不定,会有人做出来更适合携带的纸张和笔呢?
这么想着,韩盈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她将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准备回头就做,而后又道:
“还有件事儿。”
看着许昭,韩盈继续说道:
“我这些时日行踪还算固定,你以后每隔五日在酉时过来,向我说一下编写的进度,若是我不在,便继续往后拖,到下一个五日,除非遇到急事,其它时间就尽量不要过来了,省得在外面晒这么久。”
闻言,许昭怔了怔。
朱况告诉过他,他的这位女主人很年轻,本事也大的很,过去就是享福的日子。
对这点,许昭原本是不太信的。
过往他在郡里,团里兄弟姐妹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再不济也是家中能有百万钱的豪族他们的富贵与权势一个小小的县医曹又岂能比得上?
不过沦落至此能有个活路已经足够更多的他也不再敢想。
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为女主人看起来这么年轻而且财力雄厚他的吃穿用度竟比在郡里的时候还要好上数倍。
当然这样的日子比不上郡里那些真正的富贵人家至少他做不到随意穿丝绸所做的衣裳可话又说回来了能让男伶做到这般的也就只有是刘姓王和郡主亦或者公主他/她们身边的美人多到数不胜数他一个小小的伶人怎么可能长久的保持宠爱而不被抛弃呢?
更不要说想要获得宠爱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和代价。
他听多了团长说那些贵人喜怒不定一言不对轻则被打重则丧命也见过团里的人前面还被贵人搂在怀里下一刻就要被强逼着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又或者扔进兽笼与兽搏斗简直是时刻都处于心惊胆战中。
富贵背后是累累尸骨说不定其中就有他的一具比起来前者他更想待在这里。
不只是女主人对他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