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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某一日,鹦哥推开房门,正好瞧见?院子旁耸立的桃花树不?知?何时盛开出朵朵浓丽娇嫩的桃花,落得满院子都是花瓣。

因?着疏忽,未曾关上窗扉,粉嫩的花瓣飘进屋子,落得满窗台都是。

那上头还放着堪堪要枯萎掉最后一丝颜色的花枝,如细碎星子般的花瓣们飘洒在它?四周,无端旖旎缠绵。

此情此景,鹦哥似乎有些明白崔舒若为何会说那花枝春晖胜过满园芳菲了。

的确……美不?胜收。

在院子里的春色愈发浓郁时,某个五大三粗的商人可算是回到了幽州,换了身?衣裳配上护腕、腰带,他换上以后,还不?忘骂上一句,还是自己这身?穿的舒服。

但不?喜归不?喜,他家?世子交代的事情还是得做完。

抱着那盆兰花跑去定北王府。

他到的时候,魏成淮还在书房里反复看沙盘,面?色沉沉,显见?是在深思之后的部署。

霍良进来的时候,魏成淮连头也没抬,只问他东西送到了没有,衡阳郡主可有说什么?

霍良是个粗手粗脚的粗人,脸也壮实,沙场上冲杀久了的人都有股直来直去的脾气,他直接把那盆兰花抱着过来,“世子,衡阳郡主没说啥,就?是命人送了盆兰花,说是回礼。”

方才还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的魏成淮,神色松了松。他放下握在手中的沙盘棋子,大步上前,接过了霍良手里的兰花。

因?为路上的颠簸,加上霍良笨手笨脚哪像个爱花之人,故而原本被崔舒若养得花姿绰约、皎洁精神的兰花,如今叶角泛黄,看着也蔫蔫的。

魏成淮小心的捧着,将其置于?摆满兵书奏报的漆木案几?上。

他夸赞了霍良几?句,然后便让他下去领赏。

虽只是一盆再普通的兰花,可原本这屋子里便沉闷肃穆,旁边挂着的是一副寒光凛冽的盔甲,再一旁则是摆满了兵书的架子,连挂起的帐子也是玄色的。倘若有人进屋子,怕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可当案上多了一盆生机勃勃的兰花,好似为屋子增添了无边生机,让压迫肃穆的屋内莫名飘荡馥郁芳香,人心也活了起来。

忙了许久都不?曾休息的魏成淮,神色缱绻的注视着开着淡白小朵的兰花,那样?的温柔专注。原本因?为杀了太多人,而不?自觉积攒的肃杀之气,无形中消散,他甚至笑?了笑?。

那神情,哪像是杀伐决断、沾染无数胡人鲜血的定北王世子?倒像是初初陷入情爱,思慕心爱人的少年郎。

他明明看的是飘逸俊芳、神韵兼备的兰花,可却又像是透过兰花在思念其他人。

一整个上午,他什么也不?曾做,只是望着那盆兰花,眉眼舒展,笑?意清浅。

但魏成淮的举措可是把伺候他的亲卫看得迷糊,说自家?世子不?忙吧,他昨日通宵达旦,烛火燃到天?明才熄灭,说他忙吧,他看光兰花就?能看一上午。

亲卫腹诽,可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好在能短暂管管魏成淮的人来了。

定北王王妃身?后跟着婢女,提着食盒,她问起了魏成淮在做什么,亲卫虽想要世子多歇歇,别总看着那盆兰花,但他也甚至忠诚二字,断然不?会事无巨细地?告诉王妃,只是说世子一直待在书房里。

王妃年过四十,当初连死了三个孩子,最后才把魏成淮留住,对魏成淮是标准的慈母。也正是因?为先头死掉的孩子,她吃斋念佛,一心想要为孩子们积福,所以看起来慈眉善目。

原先定北王还在时,就?只有这一个妻子,鹣鲽情深下,王妃由内而外容光焕发,但如今定北王死了,她心思淡了,鬓边添了白发,人也富态起来,配上慈眉善目的神情,倒像是个和蔼的胖妇人,不?似其他世家?夫人们锐利威赫。

她毋需听亲卫说,光是想想自己儿子的德行,也能猜到定是又彻夜处理庶务。

定北王死了,留给魏成淮的可不?仅仅是管理军队这么简单,还有整个幽州的大小事,粮食不?够吃了,战死的将士遗孀们受欺辱了,等等。

他早早担起重任,许多都是不?会的,可在外人面?前不?能露半分怯。主帅不?稳,三军何继?

回来以后,只能挑灯夜读,不?会的要学,不?熟的要练,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个沉稳、万事不?惧、游刃有余的主帅。别人会为有这样?的统帅而欣慰,可作?为阿娘,她亲眼见?着儿子的蜕变,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艰辛,能想到的只有心疼。

可真要是让她劝魏成淮别干了,咱弃了这幽州吧,她却断断说不?出口。

亡夫和数以万计的幽州军将士的幽魂尚在注视着人间,即便定北王王妃再有私心,再疼儿子,也做不?到如此。

那她也只能时不?时督促魏成淮多歇息,免得胡人未灭,他先累死了。

王妃想要进去,有谁敢拦呢,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书房。

魏成淮不?过起身?行礼的功夫,王妃已经叫人把食盒里的鸡汤和点?心摆了出来,大多是滋补身?子的,但却不?似建康那边的权贵们动辄花费上万钱只为一己之私,摆出来的连糕点?也算上,不?过才五盘罢了。

如今的幽州粮草不?多,万一哪一日战事又来了,没粮可不?成。因?此即便是王府里,也勤俭起来,完全不?见?奢靡之风。就?连王妃的裙摆,也只是堪堪及地?,衣裳料子不?过七成新。

一进去,王妃扫了眼内室,开始念叨,“你说说你,庶务繁忙归繁忙,身?子也得顾惜些。即便不?是为了我,你就?当为了幽州军的将士们,你若是倒下了,叫他们怎么办?

还有幽州的百姓,你带着他们和胡人斗了这么久,早成了深仇大恨,要么是赢,要么只剩下屠城泄愤。”

王妃和普通人家?的阿娘没什么不?同,絮絮叨叨完了,又开始看他的内室,扫了一眼,颇为嫌弃,“瞧你屋子里死气沉沉的,如今春色正好,怎么也该折几?支桃花。

对了,今日还是上巳节呢!

怎么,你为了对抗胡人,是要学霍骠骑‘匈奴不?灭,何以为家?’不?成?

好好一个俊朗的少年郎,我打?量着满城踏春的男子也比不?过我儿风姿,竟在此处虚度。”

王妃正怨念着呢,眸光恰好瞥见?案几?上摆着的那盆兰花,顺嘴道:“你真要叫我开怀,就?别盯着屋子里的兰花,得叫女郎们亲手送你送你一束兰花表思慕才好。”

魏成淮前头都只安静听着,直到王妃说起今日是上巳节,神情才有了变化,眸光一亮。等到王妃说少女在三月三上巳节会向喜爱的男子丢一束兰花时,面?容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看得王妃心里一阵莫名,按他往常的脾性,不?该听完自己的念叨后,一拱手称孩儿知?道了,请阿娘安心等等看似恭敬的话应付过去吗,今日怎的如此模样??

这倒是叫王妃愈发不?安,生怕魏成淮叫沉沉的重担压得移了性情。

虽说王妃忧心忡忡,可后几?日,定北王府里伺候魏成淮的下人们,能明显察觉到世子的心情似乎很好,有时还会莫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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