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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再芒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吃饭时也闷闷不乐,也是他故意装给商恪看的,他上班时遇到的事比这难受多了,还不至于难以接受,应再芒想装一下,看能不能引起商恪的可怜,继而取消小提琴的课。
果然,应再芒脸上的哀怨太过明显,实在不能让人忽视,很快他就得到了商恪的询问:“怎么没精打采的?”
“哥……”应再芒垂着头,看上去很累,“能不能不学小提琴了啊?”
“理由?”
应再芒咬咬嘴唇,为难地说:“好难啊,我不可能学会的,哥,求求你了,能不能……”
应再芒还没说完,就被商恪不留情地打断:“不能。”
“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别拿得过且过那一套来对付我。”
应再芒哑口无言,又被商恪过于冷血的态度气的吃不下饭,却不敢发作,只能在商恪垂眸吃饭时才狠狠瞪他。
商恪眼睛都不抬:“骂我?”
应再芒立刻窝囊地往嘴里扒饭:“我没有……”
自那一次诡异的早饭之后,早上能看到曲曼已经成为常态,她或是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抱怨做饭怎么这么麻烦,但每天还是能看到她的身影;又或是风风火火地催促应再芒和商恪赶紧吃完早饭去上学。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总比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曲曼什么时候会发病来得好。因为她这种状态维持的很稳定。
应再芒不挑剔,但商恪坚持了没几天之后便让宋于慧再为他另做一份,他吃不惯曲曼那种赶时间而做出来的西式早餐,他只吃中餐,而且商恪早上一定要喝热汤或者粥。
应再芒觉得他好矫情。
上次尝试装可怜好让商恪取消小提琴的课结果反被讥讽一顿后,应再芒就放弃了,商恪太过独断专制,而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逆来顺受,最近应再芒时常感到烦躁。
“商宁,怎么愁眉苦脸的啊?”
咖啡厅里,应再芒和段聿相约喝奶茶,看应再芒总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段聿很关心地问,闻言应再芒用手托着下巴,长叹一口气:“我哥逼着我去学小提琴,可我不喜欢啊,跟他又讲不通,好烦。”
段聿喝一口奶茶,小料很多,段聿鼓着脸颊嚼,看上去像个小仓鼠,他颇为同情地看着应再芒,拍拍他的肩膀:“我懂,我懂。我爸也是,总是逼着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打着为我好的名号,但又完全不听我的想法。”
两人同病相怜地叹气。
奶茶还没喝完,应再芒看一眼时间,哀怨道:“又到学小提琴的时间了。我那位老师,她竟然真的打算在一个月内让我拉出完整的曲子,她简直比我哥还可怕!”
段聿做了个握拳的手势为他打气:“加油!愿你早日脱离苦海!”
应再芒背上包,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这和你当兽医一样渺茫。”
段聿怒道:“不要攻击我谢谢!”
坐上车,怀里抱着那把用来练习的小提琴,应再芒眼神放空地盯着车窗外,他陷入了一个怪圈。
出于不知名的心理,应再芒很想展示给商恪更好的一面,所以他在商恪面前已经收敛了很多不好的习惯,但问题是,商恪总是给他定他完不成的目标,就好比小提琴,所以应再芒再怎么精心营造,他在商恪面前始终是拙劣的,不合格的。
应再芒心里也知道,单论个人来说,商恪很不满意他,甚至是反感他,这在商恪刚带他回来的那几天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如果不是商宁这个身份,他应再芒对于商恪来说是渺小如尘埃的,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相遇的轨迹。现在给他好脸色,是因为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弟弟的身份,绝不可能是因为应再芒。他从前的工作不光彩,应再芒很怕商恪还是介意他不入流的过去,所以某些时刻才想急于表现,却没有分毫的效果。
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商学院的课程他一窍不通,小提琴也是困难重重,学习都有黄金时间,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时间段,所有的能力趋向于平庸。他还没要到钱,不能穿帮,只能硬逼着自己接受、做一遍又一遍无济于事的练习。
今天练习时应再芒因为走神,不小心伤到了手指,血色染红琴弦,他的恼羞成怒比这还要刺目,应再芒气的把琴弓扔了出去。乔嫣然看到后,面色复杂地说应再芒今天状态不对,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真心热爱这个乐器,让应再芒的课先停几天,调整好再过来。
乔嫣然眼里带着失望,应再芒看着,开始无端地感到害怕,怕在商恪眼里看到同样的失望,郁结堵在喉咙不上不下,他忘记了手指伤口的疼痛,滚落的血珠砸在地板,他垂头丧气地背着小提琴离开了。
应再芒不想被商恪看出来,觉得他笨、无能,便自己买了创可贴包裹住伤口,他故意把创可贴贴的歪歪扭扭,不想被商恪看到,但又想让商恪同情他,哪怕一点也好。应再芒从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别扭矫情的人。
回到家,直到晚饭,应再芒都没有看到商恪的身影,发了消息问,才知道对方今晚要参加一个酒会。应再芒嘲讽地想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生活,把手机熄屏,无心再回消息。
洗完澡,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内心里莫名的烦躁鼓动着他,应再芒突然特别想抽烟,上次被商恪明令禁止不许在家里抽烟之后,应再芒再没碰过。
反正商恪不在家,应再芒有恃无恐。翻出那盒没抽完的烟,应再芒拿出一根,放在鼻端嗅了嗅,揣着打火机,偷偷摸摸地躲在花房里,他也不开灯,打火机按下后有橘黄色的暖光短暂地照亮一小片区域,点燃香烟,应再芒用两指夹着放在唇边深深吸一口,尼古丁的毒素在体内流窜,却将他的烦闷和不安驱赶,在令人上瘾的呼吸中,应再芒终于平静下来。
应再芒有点不舍得,便一口一口慢慢抽,快抽完时,应再芒用手撑地起身,打算掐了烟回房间睡觉,一转身,就看到商恪正站在晦暗的夜色里,他今天的西装很不一样,少了平时那份古板,稳重,今天的衣服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端着贵公子的风流,眸光却是冷淡,保持无声地,不知道看了应再芒多久。
应再芒一瞬间慌了,下意识把夹着烟的手往身后藏,语无伦次道:“哥……你怎么、你回来了……”
在被抓包的紧张里,又有恼怒悄然而生,应再芒想他不该今天抽烟的,现在被商恪看到,很难说不会认为他趁着商恪所有不在的时间里偷偷抽烟,可他明明只有这一次,他之前都很听话,这一晚直接前功尽弃。
应再芒喉结滚动,磕磕绊绊地想要解释,商恪却问:“你手里的烟,多少钱能买?超过十块钱吗?”
应再芒愣住了:“什么?”
商恪垂眸,睨着应再芒,月光落在银色的镜框,划出冰冷的微光,含着他薄情的眼眸,话语同样也不留情:“我花了几百万培养你,依然掩盖不了你廉价的本质?”
那一瞬间深深埋藏于应再芒心底的自卑和不安彻底尖叫着爆发,他就知道,商恪看不起他,商恪果然看不起他!
应再芒面临着被羞辱的境况,却缓缓笑了,上翘的眼尾,柔柔的笑意,让他的眼睛里看起来盛满了多情,嘴角挑起,颊边的小痣也晃了晃,不清楚的月光下,暧昧的令人心悸。
应再芒被激怒了,但他的脸上又看不到一点怒意,应再芒抬脚缓缓走向商恪,在他面前站定,在商恪淬着冷的目光下,用夹着烟的那只手别有意味地抚摸商恪的衣领,迎着他的眼睛又一笑:“对啊,我就是很便宜。”
应再芒慢悠悠地收回手,肉欲的唇咬着烟蒂,充满了情色的意味,他当着商恪的面又吸一口烟,这次直接报复性地将烟雾徐徐吹拂在商恪脸上,放浪地说:“要买我一晚试试看吗?”
劣质香烟的气味扑面而来,商恪厌恶地皱眉,讥讽地扯扯嘴角:“不了,太便宜的我用不惯。”
说完,不欲再与应再芒僵持,脚步退开要走,应再芒以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望着商恪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为我花了几百万吗?这么多钱。”
“下次你可以直接把钱给我,我会很开心的。”
应再芒不再伪装、小心翼翼,直观地对商恪展露他势力,爱财的本色。
商恪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应再芒直接泄愤地把烟头狠狠按灭在花盆里,他气疯了,甚至想把烟头扔进商恪的房间,把他的房间给点了。
他站在空荡、昏暗的花房里,烟味还氤氲在周围,熏的眼眶都干涩,他又养成了不好的习惯,无能为力时本能地想要依靠商恪,但这一晚,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商恪讨厌他,看来商恪真的很讨厌他。
应再芒默念着这一句,低垂着头,沮丧地回了房间。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早晨应再芒一睁眼,商恪贬低、羞辱他的话又在脑海里回响,清爽的早晨能使人心智坚毅,应再芒决定,他不要再和商恪说话。
洗漱完下楼,刚一露面,就听到曲曼在喊他过去吃饭,平时应再芒都是坐在商恪对面的那个位置,今天他换到了另一边,不问早安,兀自冷着脸。
可能是他不痛快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曲曼一个病人都能看出来,她非常关切地问:“宝宝,是不是没睡好呀?”
应再芒含糊地点点头。
他低着头木木地吃东西,刻意控制自己不要去看商恪,不要和商恪说话,商恪也是同样,他们一个早晨完全没有交流。
面对商恪就会气愤,不说话又显得他们之间很尴尬,应再芒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吃过早饭后,应再芒和曲曼说一声去学校,匆匆离开了。
上午是专业课,应再芒听不懂,也厌烦在商恪那里维持的人设,反正这些东西他听了也用不上,索性破罐子破摔,拿起手机打游戏,一早晨过得索然无味。
中午和段聿约好了一起吃午饭,两人刚一见面,段聿就发现了,关切地问:“商宁,你怎么越来越憔悴了啊?”
应再芒简短道:“和我哥吵架了。”
“还是因为小提琴的事吗?”段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即使是亲人也会有矛盾冲突的时候啦,甚至比其他人还要多,这很正常,我年轻那会,我爸追着我打我呢。”
应再芒笑他:“你才多大,就开始年轻那会了。”
段聿也笑:“虽然心里也很气,但就是因为是亲人,没有办法做到老死不相往来嘛。”
“真的,和家人吵架这事我可太有经验了,冲突是短暂的,最后还是会和缓。我爸那人,吵架了就拉不下脸,我也有脾气啊,每次总得冷着脸呛几天,气消的差不多了,他问我吃没吃饭,我说正好饿了,一顿饭,什么矛盾也都没了。”
应再芒知道段聿是在安慰他,但他们之间的情况又很不一样,他和商恪又不是亲兄弟,哪里来的血缘的羁绊?
应再芒摇摇头:“他这次惹到我了,我不会原谅他。”
“好好好。”段聿推着应再芒走,“生气也得把饭吃了。”
商恪下班到家的时间一般是在傍晚,今天应再芒下午四点后就没课了,磨磨蹭蹭地坐上车回到家,和曲曼聊了会天之后便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但晚饭时还是被叫去了楼下。
现在曲曼也会和他们坐在一起吃晚饭,上次应再芒好说歹说,才阻止了曲曼的晚饭计划。说到底她是个富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个三明治已经是她的最高限度了,天天让她在厨房胡闹,那一家人还怎么吃饭。
平时饭桌上活跃气氛的就是应再芒,对着商恪问东问西,后来加入了曲曼,更趋于其乐融融,商恪也不总是沉默的,在曲曼说他时也会应一声。
今天应再芒占了大多数的沉默,就算说话也只和曲曼,低着头闷声吃饭的样子让曲曼看着担忧,问:“宝宝,是不是生病了呀?”
应再芒笑笑:“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有点累的说辞用了几天,他和商恪的冷战也维持了一段时间。这一晚应再芒正打算去洗澡,听到他的房门被敲响,打开后有些讶异,是曲曼。
“妈?有什么事吗?”
曲曼一脸不理解的表情,突兀地问:“为什么不和哥哥说话?为什么不和哥哥说话了呀?”
看来他和商恪之间别扭的氛围真的很明显了。面对曲曼的疑问,应再芒无言以对,干笑着含糊道:“我没有啊……”
“有的。”曲曼很较真地说道,“你和哥哥在冷战,我看出来了。”
“是他惹你生气了吗?”
这本来就是事实,没什么好辩驳的,虽然是他先违背了商恪的命令,可他已经是个成年人,抽根烟又怎么了,就算是面对曲曼应再芒也不想敷衍了事,但没有确切地说,只是沉默着。
“我去教训他。”曲曼说着,转身就走,“我说过了他是哥哥要保护弟弟,他怎么还欺负你!”
曲曼要去惊动商恪,应再芒心虚了一瞬,连忙拉住她,好言好语地哄:“妈!妈,什么事都没有,真的,我和哥哥好好的。不要去好不好?咱们回去睡觉吧,嗯?”
“不。”曲曼固执地说,“妈妈不想看到你们不和睦。”
应再芒心道真是欠了你们的。曲曼这个样子,逼的应再芒不得不放下心里的郁结,去找商恪言和,哪怕是做给曲曼看。
争执的声音不小,应再芒恍惚看到了商恪的身影,但也无心留意,好说歹说把曲曼劝住送回了房间。应再芒觉得好累,拖着缓慢的步子回到三楼,一眼就看到了商恪正站在他房门前。
应再芒在思索要不要说话,而商恪先他一步开口:“抱歉,之前我说错话了。”
但商恪的道歉并没有起到什么缓解的作用,好像也是和他想的一样,为了曲曼,不得不低头。
应再芒掐了掐掌心,微微的痛感让他清醒,他在耍什么脾气?他有什么资格?如果是在会所,他摆一下脸都要被扇巴掌,商恪已经道歉了,给了他台阶下,他又不依不饶什么,他配在这里拿乔?
应再芒拿出他精湛的笑容,语气非常诚恳:“该我道歉的,哥,是我太任性,以后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太累了,应再芒想,他没有精力陪商恪演好这场戏,不等商恪说话,兀自打开房门走了进去。